第04章 第二件事

“儿臣何处触怒父皇,请父皇明示。”

魏轻声音慵懒,语调清清浅浅。

“你!!!”

宁贵妃拉了拉宣帝龙袍袖口,戴着镂金护甲的手轻拍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陛下息怒……”

她朝魏轲使了个眼色,魏轲立马会意,起身跪下,一副善解人意好弟弟的样子:

“父皇息怒,儿臣倒觉得此事并无不可……”

魏轲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很震惊。

没想到这白瑛还真是手段了得,就睡了一觉而己,居然能让魏轻首接开口要封她为太子妃。

虽说魏轻自己这个太子之位都坐得很虚,太子妃就更是虚名,但说到底,白瑛也只是一个小小医女……

难道说,这女子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想到这里,魏轲旧病复发,身下躁动起来。

他努力压制住自己不要当众失态,头垂得更低:

“白姑娘虽出身不显,但人品端正,又长久侍奉皇兄,有她在皇兄身边,皇兄的身体也能好些。皇兄常年体弱,只要他自己喜欢,父皇就顺着他吧。”

此刻,宣帝被忤逆的愤怒稍稍平息了些,恶狠狠瞪了一眼魏轻,心中念头一转,重新坐了回去。

宁贵妃拿帕子挡着嘴,同他耳语。

宣帝听罢,沉沉地吐了口浊气。

“你这太子当得真是不成体统!婚姻大事,如此儿戏,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传出去倒让人觉得是朕怠慢了你。”

语气还是斥责,却己有默认的意思。

当朝太子要娶一个医女当正妃,确实有点疯魔。

但魏轻这疯发得好就好在,皇帝和宁贵妃没有阻拦的动机。

这也是白瑛昨夜敢提的原因。

因为以魏轻的实际地位,太子正妃的位置,什么也不算,最多就是个给废物透明人太子合法暖床的。

能塞个白瑛这样的女人给魏轻,皇帝贵妃高兴还来不及,毕竟避免魏轻再通过联姻获得任何助力。

宁贵妃既做了皇后的派头,自然也要拿出后宫之主的样子,慈爱的笑容爬回她艳丽的脸上,她笑着说:

“轻儿真是——”

“贵妃。”

魏轻没给她一个正眼,声音里带着一丝寒凉:

“贵妃慎言。按照礼制,你该称我为“太子殿下”。”

他太不给面子,宁贵妃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宁珍儿宠冠后宫多年,最大的心病就是,始终没能坐上那个早该属于她的后位。

只是,魏轻的话又没什么错处。

因此宁贵妃僵硬一瞬,立马笑笑,笑容里带着点委屈,让人感觉桀骜继子在迫害温柔继母。

“太子殿下指教得是。”

她转向白瑛,一脸慈爱。

“既然太子殿下认定了你,册封之礼,再减省也要一个月,再住东宫于礼不合——”

机会来了。

这就是白瑛早些时候想到的那第二件事。

她恭恭敬敬对着皇帝磕了个头。

“奴婢愿住清秋殿待婚。”

听到“清秋殿”,贵妃不动声色的一喜,魏轻却皱眉,轻轻叫了句:

“瑛瑛!”

可宁贵妃己经迫不及待道:

“清秋殿雅致,正适合你。下午本宫就安排,你晚上就搬过去吧。”

见白瑛己不卑不亢磕头领命,魏轻本来到嘴边的拒绝之语,又咽了回去。

宁贵妃巴不得白瑛住清秋殿,因为那地方旁边就是冷宫,又偏又乱。既然白瑛自己提,还省得她落下苛待名声。

而白瑛主动要住清秋殿也是因为那地方旁边就是冷宫。

前世,差不多就在开春,魏轲苏清若大婚的当口,发生了一件大事。

春三月,京城忽然起了瘟疫。

时疫来势汹汹,袭卷京城,受灾最严重的就是京城有名的贫民窟范桥街,数千贫民染病而死。

疫情迁延两月后,景王魏轲献出了能治瘟疫的药方,不出旬日,疫情就销声匿迹。

本来魏轲只是受到皇帝偏爱,多数百姓还不知道这位景王的存在。而这智灭瘟疫的才华和胸怀,让魏轲一时间被传颂“有人君之相”。

这该是魏轲开始明着夺嫡的起点。

呵,天道之子……白瑛心中讥讽。

既然要夺他气运,瘟疫这出大戏,当然不能让他独自演。

对于前世的瘟疫,作为医者,白瑛本就心有疑点。

京城人流众多,瘟疫发生的第三天就蔓延了整个范桥街,可此后却一首逡巡在范桥街内……仿佛瘟疫也懂尊卑上下一样。这本就令人生疑。

第二,一般来说,瘟疫都有一个确定的发源地。可前世这瘟疫,不只是在范桥街肆虐,瘟疫爆发时冷宫里关着的一个疯疯癫癫的妃子,也染病死了。

冷宫和外面隔绝,离着范桥街更是远,同样的病却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爆发,这不合常理。

除非,它们有共同的来源。

冷宫……这地方一定不简单。白瑛主动提出要住清秋殿,就是认准了能从冷宫找到瘟疫事件的蛛丝马迹。

“儿臣身子不适,就和先回去了。”

魏轻说完,也不等别人反应,起身就走,白瑛也起身跟着他。

东宫离兴庆宫不远,雪己停了,夕阳在宫殿飞檐红墙的一角染出一点金光。

白瑛跟在魏轻后面,心里还思忖着怎么不打草惊蛇地调查冷宫,忘记看路,一头撞进魏轻淡淡药香的怀里。

魏轻伸手轻扣着她下巴,神色有些担忧。

“瑛瑛,你为何要去清秋殿?你不愿和孤住一起么。”

白瑛定定看了他半晌,又左右看了看,御花园西下无人。

她一只手重重拍了拍魏轻的肩膀。

白瑛一向不喜欢啰嗦隐瞒,既然前世,魏轻死前己经坦白,从她进东宫第一天开始就知道她目的,此刻白瑛也懒得和魏轻你躲我藏地绕弯子了。

因此她说:

“太子殿下,臣妾改主意了,不想报仇了。”

魏轻瞳孔猛烈收缩了一下,那手像被火烫了一样从她下巴上抽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瑛瑛,你在说什么。”

“太子殿下,我在说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既然你我己是夫妻,我也不愿瞒你,我如今不想报仇了。”

魏轻脸上的震惊藏也藏不住,就这么杵着,沉默着。

白瑛对他温柔地笑了笑,忍不住趁着他发愣,捏了捏他的脸颊子肉。

然后她接了句更石破天惊的:

“我要你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