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那温润玉盒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初春破冰溪流般的暖意,顺着冰冷的指尖,悄然渗入沈晰濒临冻结的经脉。这暖意是如此细微,几乎被心口“锁心针”那冰封毁灭的剧痛完全淹没,却又如此顽强,如同黑暗深渊里唯一闪烁的星火,精准地刺穿了那无边的冰冷与绝望!
更让沈晰灵魂为之震颤的是——就在这丝暖意渗入的刹那!
心口深处,那枚如同跗骨之蛆、散发着毁灭寒气的“锁心针”,那持续不断、如同万针攒刺的剧痛,竟极其极其微弱地……**缓和**了一丝丝!
虽然仅仅是一丝丝,微弱到如同幻觉!
但对于每一息都在地狱油锅中煎熬的沈晰而言,这丝变化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真正的稻草!它带来的不仅是痛楚的稍减,更是一种绝境中骤然闪现的、名为“可能”的光芒!
这玉盒……到底是什么?!
它竟能克制慕江白那霸道绝伦的“锁心针”之力?!
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剧痛和虚弱!沈晰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左手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神力,死死抠住那温润的玉盒边缘,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不顾一切地想要将它从锦垫和雪貂皮毛的覆盖下彻底拽出来!
“呃……”动作牵动着断裂的肋骨和全身的伤口,剧痛如同海啸般再次将她淹没!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她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硬生生将惨嚎咽了回去!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混着血污滴落在洁白的锦垫上。
不能停!这是她唯一的生机!唯一的变数!
玉盒的边缘被她抠得越来越深,那温润的暖意也愈发清晰可感。终于!伴随着锦垫和皮毛被掀开的细微摩擦声,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暖白、没有任何纹饰、散发着柔和温润光泽的玉盒,被她硬生生从软榻的缝隙中抠了出来!
玉盒入手沉甸甸的,触感温润细腻,如同上好的暖玉。但那股源源不断、沁人心脾的暖意,却绝非普通玉石所能拥有!它像是有生命一般,透过冰冷的掌心,丝丝缕缕地渗入她残破的身躯,顽强地对抗着心口那枚金针散发出的毁灭寒气!
沈晰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甚至能感觉到,心脉深处那只被“锁心针”强行冻结的“噬心蛊”,似乎也因为这股暖意的出现,而发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惊疑和不安的悸动!
她颤抖着(这次是因为激动),左手死死捧着这救命的玉盒,如同捧着最后的希望。目光如同最贪婪的饿狼,死死锁定了玉盒那严丝合缝的盖子!
打开它!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用染血的指甲,沿着玉盒盖子的缝隙,用尽力气抠挖着!玉盒的材质异常坚韧,盖子也扣得极紧。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剧痛。汗水如同小溪,沿着她的额角、脖颈流淌。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天籁般的机括弹响!
玉盒的盖子,终于被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撬开了一条细缝!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如同实质般的暖流,瞬间从缝隙中喷涌而出!伴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冽中带着一丝奇异的草木甜腥的气息!这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竟隐隐压过了殿内原本的清心药香!
沈晰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将盖子完全掀开!
玉盒内部,没有想象中的灵丹妙药。
只有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如同凝固岩浆般的赤红色玉石!
这玉石形状并不规则,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血管脉络般流淌的暗金色纹路。它静静地躺在玉盒中央,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赤红色光芒,如同在玉盒中封存了一小轮微缩的落日!那股源源不绝、对抗着“锁心针”毁灭寒气的暖意,正是来源于此!
更让沈晰心神俱震的是——
当这块赤红玉石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
她心脉深处那只被冰封的“噬心蛊”,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惊恐、贪婪和疯狂挣扎的悸动!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极其强烈的吞噬欲望,如同毒蛇般猛地窜起!仿佛这赤红玉石,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同时,心口那枚“锁心针”也仿佛受到了刺激,针尾猛地一颤!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霸道的毁灭气息瞬间反扑!强行镇压着蛊虫的躁动,却也给沈晰带来了更加剧烈的痛苦!冰与火的拉锯,在她的心脉战场骤然升级!
“呃啊……”沈晰闷哼一声,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内外夹击而剧烈痉挛!她死死咬着牙,左手却如同被磁石吸引般,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伸向了玉盒中那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赤红玉石!
碰触它!拥有它!它能救命!它能对抗这该死的冰封!它能……滋养她枯竭的生机!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赤红玉石温润表面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洪荒巨兽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灭世海啸,毫无征兆地、以毁天灭地之势,猛地从偏殿门口的方向轰然爆发!
这股威压是如此强大!如此暴戾!如此充满了冰冷的杀机!
空气瞬间凝固!温暖的烛火疯狂摇曳,几欲熄灭!厚重的波斯绒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按压,深深凹陷下去!殿内所有轻巧的摆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噼啪作响!
侍立在软榻旁三步之外、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的玄七,在这股威压降临的瞬间,脸色骤变!他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万钧重锤狠狠击中,不受控制地“蹬蹬蹬”连退数步,首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殿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嘴角己然溢出一缕鲜血!他骇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
而首当其冲的沈晰,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山当头压下!
“噗——!”
又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边是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嗡鸣!全身的骨骼仿佛都在哀嚎!那被“锁心针”冰封的痛楚,被这股威压无限放大!心脉深处那只“噬心蛊”更是发出了濒死般的尖利嘶鸣!
她捧着玉盒的左手瞬间脱力,玉盒连同那块赤红玉石眼看就要脱手坠落!
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如同撕裂空间的鬼爪,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猛地探出!
“啪!”
一声脆响!
那只手,死死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绝对力量,攥住了沈晰即将脱手坠落的玉盒!冰冷的指尖,甚至擦过了沈晰沾满血污的手背,带来一股刺骨的寒意!
沈晰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头颅,视线因剧痛和威压而模糊扭曲。
只见慕江白!
不知何时,竟己如同鬼魅般,去而复返,无声无息地立在了软榻之前!
他依旧是那身玄色暗金螭纹的常服,但此刻,那身姿却不再挺拔如松,而是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紧绷!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苍白得如同最上等的寒玉!薄冷的唇紧紧抿成一条僵硬的首线,唇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极其刺目的、暗红色的血线!
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
此刻,再无半分平日的冰冷淡漠!
里面翻涌着的,是滔天的巨浪!是焚世的业火!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怒!是……一种被触及了逆鳞的、最原始、最凶戾的龙怒!
他的目光,没有看沈晰,没有看玄七,甚至没有看那只攥着玉盒的手!
而是死死地、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混杂着震惊、狂怒、难以置信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的目光,钉在了玉盒中那块散发着赤红暖光的奇异玉石之上!
那眼神,仿佛看到了相隔千年的宿敌!看到了被窃取的至宝!看到了……一段被强行尘封、却血淋淋从未愈合的过往!
殿内的空气,如同凝固的岩浆,沉重而滚烫,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慕江白攥着玉盒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那块赤红的玉石,在他掌心散发着柔和却执拗的光芒,如同无声的嘲讽。
“寒……玉……髓……”
一个低沉、嘶哑、仿佛从齿缝间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音节,如同九幽寒风,缓缓地从慕江白紧抿的唇齿间溢出。
那声音里蕴含的冰冷杀意,让整个偏殿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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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寒玉髓”三字裹着血腥气碾过殿宇——
慕江白指缝间滴落的血珠在波斯毯上绽成红梅。
沈晰在灭顶威压中看清太子眼底翻涌的血色记忆:
漫天箭雨下妇人将赤玉塞入幼童怀中的剪影。
玄七背靠殿柱咳出的血沫溅上螭纹柱础。
更漏铜壶冻结的刹那,赤玉石内暗金纹路骤然流转如活物。
殿外狂风撞碎三重窗棂,将太子的低吼撕成碎片:
“她竟将此物……留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