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市陀螺竞技学院,主竞技场。
这里是学院的心脏,一座能容纳上万人的庞然大物。穹顶由半透明的记忆金属构成,模拟着蔚蓝的天空。此刻,这座钢铁巨兽的每一个座位,都被兴奋的人潮填满,鼎沸的人声几乎要将模拟天空掀翻。
悬浮在竞技场上空的西面巨型全息屏幕,正播放着激昂的赛前宣传片,但没人在意那些。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投向选手通道的两端。
他们不是来看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
他们是来看一场“公开处刑”,一场学院建立以来最大的笑话。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全场的灯光骤然汇聚于主选手通道。激昂的重金属音乐响起,通道闸门缓缓升起,干冰喷涌而出。
王牌训练师刘峰,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在一众精英学员的簇拥下,如同王者般迈步走出。他享受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脸上挂着矜持而又傲慢的微笑,不时向观众席挥手致意,引来一阵阵更高分贝的尖叫。
走在他身前半步的,正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李莎。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定制队服,将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一头张扬的红色长发随着步伐跳动,脸上是明星般的自信。她手中托着的那颗陀螺,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烈焰彗星’!刘老师亲手为李莎学姐定制的陀螺!”解说员激动地咆哮着,“通体由稀有的绯红色合金打造,攻击环上镶嵌着三枚高能聚合晶石,在灯光下看,它就像一颗燃烧的星辰!”
全息屏幕上立刻给出了“烈焰彗星”的特写,那华丽的造型、流畅的线条、昂贵的材质,无一不彰显着它的不凡。
李莎对着镜头,送出一个飞吻,竞技场的气氛瞬间被推向了第一个高潮。
而就在这时,另一侧,那个平时只用于清洁工和设备维护的辅助通道,传来了“嘎吱”一声刺耳的响动。
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杜航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训练服,率先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紧随其后的,是脸色苍白如纸,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的雷萌萌。
全场的欢呼,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
随之而来的,是比刚才的欢呼声猛烈十倍的、铺天盖地的嘘声和嘲笑!
“噗——他们还真敢来啊?”
“骗子滚出去!别玷污了神圣的对战台!”
“史上最弱来了!大家快看啊!这就是那个亲和力为零的绝缘体!”
“她旁边那个就是‘百倍速成’的杜航?我看是‘百倍速死’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卧龙凤雏吗?今天算是开眼了!”
恶毒的、戏谑的、尖锐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根针,扎在雷萌萌的身上。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脚下仿佛灌了铅。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再次包裹了她,让她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边缘,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杜航。
他面不改色,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平静地凑到雷萌萌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听。”
雷萌萌一怔。
“这些刺耳的声音,这些嘲笑和嘘声,都不是给你的。”杜航的嘴角,咧开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它们,是为你即将到来的胜利,所献上的、最盛大、最华丽的礼炮。声音越大,等会儿他们的脸,就会肿得越响亮。”
这番歪理邪说,带着一种蛮不讲理的镇定。
雷萌萌那颗狂跳的心,竟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杜航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只有洞悉一切的自信。
是啊,这个男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挺首了那因为自卑而微微佝偻的腰板。
她这细微的变化,立刻被全息屏幕捕捉到,也落入了对面刘峰和李莎的眼中。
刘峰不屑地冷哼一声,只当是最后的垂死挣扎。
解说员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立刻用夸张的语气调侃道:“哦?看来我们的雷萌萌选手,似乎找回了一点自信!那么,让我们来看看她将要用以迎战‘烈焰彗星’的秘密武器吧!”
镜头立刻给到了雷萌萌的手。
在全院师生的注视下,雷萌萌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托出了她的陀螺。
那是一颗……
灰扑扑的,没有任何光泽,造型是最基础的平衡型,材质……看起来就像是路边玩具店里卖十块钱一个的……塑料陀螺。
“噗哈哈哈哈哈哈!”
竞技场内,爆发出比刚才任何一次都更加响亮、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声。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笑得捂着肚子,眼泪都流了出来。
全息屏幕非常“贴心”地将两颗陀螺并列分屏显示。
一边是燃烧的星辰,流光溢彩,贵气逼人。
另一边是工业的废品,黯淡无光,朴实无华。
强烈的对比,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充满了喜剧效果。
“我……我没看错吧?她是要用那个塑料玩具,去碰李莎学姐的‘烈焰彗星’?”
“这己经不是比赛了,这是行为艺术!我愿称之为‘鸡蛋碰石头’的究极整活!”
“完了,我开始同情那颗陀螺了,等下怕不是要被撞成粉末吧?”
解说员也笑得差点岔气,强忍着说道:“额……雷萌萌选手的陀螺……呃,真是充满了……返璞归真的美感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听着这山崩海啸般的嘲笑,雷萌萌的脸颊涨得通红。但这一次,她没有再低下头。她的手,紧紧地握着那颗被所有人鄙夷的陀螺。
她能感觉到,从掌心传来的一丝微弱的、与她灵魂相连的脉动。
那是她的“紫电”。
是她的,伙伴。
“双方选手,请上对战台!”
裁判的声音,终于将这场闹剧拉回了正轨。
雷萌萌和李莎,一左一右,走上了中央那巨大的圆形对战盘两侧。
李莎居高临下地看着雷萌萌,眼神里满是怜悯和轻蔑,仿佛在看一只闯入宴会厅的蝼蚁。
“别怕。”她开口,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我会快一点,让你感受不到痛苦就结束。毕竟,踩碎一只蚂蚁,不需要用太大的力气,不是吗?”
说完,她不再看雷萌萌,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刘峰,露出了一个“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
裁判走到对战盘中央,高高地举起了右手。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颗塑料陀螺被撞得粉身碎骨的瞬间。
竞技场的氛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诡异。
倒计时的数字,在全息屏幕上亮起,巨大而醒目。
3!
李莎将“烈焰彗星”卡入发射器,脸上是残忍的笑意。
2!
雷萌萌闭上眼,脑海里回响起杜航那句话——“你的陀螺,是一发炮弹!它的任务,就是在自己粉身碎骨的瞬间,带走胜利!”
1!
她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紫色的眸子里,电光闪动!
裁判的手,重重挥下!
“比赛开始——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