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花楼的生意日益好转。账房的算盘珠子从早到晚拨得噼啪作响，流水似的银钱进出，让掌事秦妈妈整日乐得合不拢嘴。
可今日，她却愁眉苦脸地进了雅间，对着正提笔核对账目的楼主凌霜抱怨：“楼主，您快去前头瞧瞧吧，那队伍都快排到街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听花楼改开善堂了。”
凌霜头也未抬，笔尖在一个人名上轻轻画了个圈。“是来送孩子的？”
“可不是嘛！”秦妈妈一拍大腿，“都说咱们这儿出来的人，不是进了高门府邸，就是成了名角儿，一个比一个有出息。现在好了，全城的爹娘都把自家孩子当成了璞玉，非要送到咱们这儿来雕琢。”
凌霜搁下笔，端起茶盏浅抿一口，热气氤氲了她眼底的一丝笑意。“人多，才好挑。去告诉他们，听花楼收徒，只看天分，不看家世，更不看谁嗓门大。吵嚷的，一概请回。”
秦妈妈领命正要退下，一个小厮又匆匆跑来禀报：“楼主，吏部张侍郎亲自来了，说要见您。”
秦妈妈一惊，吏部侍郎，这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凌霜却依旧不紧不慢，只道：“请张大人到清风阁稍坐，上好茶。”
两年前，听花楼还只是个舞乐坊，如今，它己是京中达官显贵宴客的体面象征。各府可根据酬金挑选不同级别的琴师、舞者，而这级别，便是身份的彰显。
清风阁内，张侍郎见了凌霜，开门见山：“凌楼主，下月初六府上宴请右相，本官要请清霜姑娘出场。”
清霜，听花楼的首席琴师，一曲千金，且一月只接三场私宴。
凌霜翻开手边的名录册，指尖划过几行朱砂小字，歉然道：“张大人来得不巧，清霜姑娘下月的帖子己经满了。”
张侍郎眉头一紧，显然没料到会被拒绝。“价钱好商量。”
“能请动清霜姑娘的，自然非富即贵，想必酬金上不会有分歧。”凌霜合上册子，语气平淡，“只是听花楼有听花楼的规矩，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为了大人您破了例，以后我这楼就不好管了。”
张侍郎脸色几番变换，终是压低了声音：“苏楼主，实不相瞒，此次宴请事关重大。只要你肯帮忙，本官……欠你一个人情。”
能让一位二品侍郎说出“人情”二字，这便是听花楼如今的分量。
凌霜终于抬眼正视他，片刻后，她提笔，将册上最后一个名字划去，换上了“张府”二字。“那就……恭祝大人宴会顺遂。”
张侍郎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后满意离去。
秦妈妈送走贵客，回来时仍有些心悸：“楼主，您就这么把王御史的帖子给退了？那位可是……”
“王御史要宴客，不过是为他新纳的美妾庆生。张侍郎要宴客，是为在右相面前争一个前程。”凌霜淡淡道，“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我们开门做生意，求的是长远。”
听花楼的雅间内，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满座宾客如痴如醉，掷出的金银锞子在台下堆成了小山。
台上抚琴的女子却视若无睹，她便是清霜，听花楼的头牌琴师，一曲千金，想见一面都得看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