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凉的地下室里,冰块散发出的寒气勉强抵御着门外透进来的暑气。莉莉丝惬意地坐在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小脚丫悬空晃悠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凉爽。医师阿加雷斯·博恩则在一旁的书桌前,对着堆积如山的羊皮纸狂草笔记抓耳挠腮,试图整理这几天颠覆性的发现。虽然他今天不打算进行解剖(主要是精神消耗太大),但为了报答莉莉丝这位“神赐的研究对象”,他依旧在努力维持着制造冰块的魔法,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看清楚了吗?”莉莉丝晃着小脚,紫水晶般的眸子看向刚刚返回的灯凛。
灯凛抚胸颔首,黑瞳中带着一丝凝重和确认:“看清楚了,莉莉丝大人。那颗……蛋状物进入裂隙后不久,裂隙便再次波动。一个年轻的男性从中走了出来,双眼空洞无神,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守候在旁的帝国军官立刻迎上去,用一种近乎狂热的语气对他说:‘欢迎来到新世界,被命运选中的勇者!你肩负着伟大的使命!’”
灯凛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然后,那个男性……就像被激活的提线木偶,眼神虽然依旧空洞,身体却如同食尸鬼般僵硬地动了起来,朝着军官指引的方向,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军营。”
她顿了顿,继续汇报:“我随后跟踪了他。起初他如同行尸走肉,但大约半个时辰后,他整个人……气质骤变!仿佛某种程序被加载完成。眼神变得锐利而贪婪,周身开始涌动起强大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波动。他开始利用这种神秘力量,在城镇边缘迅速积蓄实力——掠夺财物、击败弱小的魔兽……力量提升的速度快得惊人。很快,他的目标就明确地转向了……寻找女性!行为模式与之前袭击我们的那些人如出一辙。”
小煤球此时也凑了过来,像只粘人的小猫一样趴到莉莉丝坐着的椅子扶手上,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一颗冰镇得恰到好处的葡萄,喂进莉莉丝张开等待的小嘴里。
“非常抱歉,莉莉丝大人,”灯凛低下头,语气带着一丝不甘,“当那个男性彻底‘觉醒’力量后,他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我的潜行……在他那种力量面前似乎无所遁形。被他察觉后,他爆发的能量波动极其危险,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能立刻撤退,没能看到他后续的具体行动。”
“没事!你俩的潜行半吊子我明白的!”莉莉丝嚼着冰凉甘甜的葡萄,紫眸惬意地眯起,含糊不清地说着,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她再次张开嘴,小煤球立刻又塞了一颗进去。
莉莉丝满足地咽下葡萄,小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大概明白了……像一条流水线。”她用小指头点着空气,“那边用女人当‘机器’,生‘蛋’,把‘蛋’丢进裂缝,裂缝那边就吐出个被洗脑的‘勇者’,然后‘勇者’在这边觉醒力量,开始祸害女人……”她皱了皱小鼻子,带着浓浓的嫌弃,“现在就剩一个疑点,为什么这些被‘吐’出来的家伙,都跟闻到腥味的苍蝇似的,死盯着我们仨不放?”
她拧着小眉头,努力思考着。银色的发丝似乎都要因为高速运转(?)而竖起来,甚至能看到缕缕象征“过载”的白色蒸汽(?)从她头顶袅袅升起。“唔……想不通……”几秒后,她果断放弃,小脑袋一甩,把那缕“蒸汽”甩掉,“算了算了!不管了!反正都是些烦人的小虫子!背后指使的那个贵族,老巢查到了吗?”
“己经知道了哦,莉莉丝大人!”小煤球立刻抢答,语气带着点邀功的小得意,“就在城堡边上那个最大的、门口还趴着两个石头狮子的大房子里!可气派了!为了找它,我的头都快转晕了!”她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就没事了!”莉莉丝一拍小手,小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仿佛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明天首接去找他‘聊聊’!让他把冰块制造机……呃……医师的工钱结了,顺便问问他想干嘛!”她再次张开嘴,等待着下一颗冰凉的葡萄。
小煤球笑嘻嘻地捏起一颗最大最的冰葡萄,正要送到莉莉丝嘴边——
轰!!!!!!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爆鸣,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劈开了世界!
没有任何预兆!一道无法首视的、仿佛由纯粹毁灭意志凝聚而成的巨大剑形能量,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罚,瞬间撕裂了地下室厚重的石质天花板,撕裂了医师精心布置的魔法灯,撕裂了房间内的一切!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小煤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只感到捏着葡萄的手指传来一阵冰凉的、诡异的空虚感。她茫然地低头,看到自己那只喂葡萄的右手,从手腕以下的部分……消失了。切口光滑如镜。
她视线的余光瞥见,那张放着珍贵羊皮纸和冰镇葡萄的木桌,连同上面的一切,在那道毁灭剑影下如同纸糊般灰飞烟灭!医师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他惊愕的表情连同大半个身体,就在那纯粹的能量洪流中瞬间汽化、湮灭!只剩下几片烧焦的学者袍碎片和溅落在墙角的、冒着青烟的墨迹。狂暴的能量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木屑、纸片和冰晶,如同死亡的飓风般席卷了整个地下室!
而莉莉丝……她依旧保持着张开小嘴等待投喂的姿势,坐在那张完好无损的椅子上。巨大的剑影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掠过,狂暴的能量乱流将她的银色双马尾吹得疯狂舞动,哥特裙摆猎猎作响。但她的身体,如同被钉在了原地,纹丝不动。
她脸上那轻松、惬意、带着点小期待的表情,如同退潮般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愤怒,没有惊恐,甚至没有一丝波澜。那张精致如人偶的小脸上,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骨髓冻结的……空白。
绝对的寂静,在爆炸的余波中降临,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
小煤球陷入了极端的恐惧。但这恐惧并非源于那毁天灭地的一剑,也并非源于自己的断腕。她的紫水晶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缩成了针尖,死死盯着那原本放着冰镇葡萄、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焦黑深坑的地方。
葡萄……莉莉丝大人最喜欢的冰镇葡萄……全没了!被劈得连渣都不剩了!!!
“完……完蛋了……”小煤球的嘴唇哆嗦着,发出无声的呐喊。她甚至顾不上断腕处模拟血液的流失带来的虚弱感,连滚带爬地冲向房间角落一个被巨大冰块挡住的、相对完整的阴影夹角。她一边跑,一边还不忘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慌慌张张地捡起地上自己那几根被切断、正在化作黑烟消散的“手指”,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一头扎进那个角落,把自己蜷缩成最小的一团,瑟瑟发抖,然后对着还站在房间中央、同样被这剧变惊呆了的灯凛,用带着哭腔的、近乎尖叫的气声拼命招手:
“灯凛!快!快过来!躲起来!这里!这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