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法则崩坏。
那座由无数扭曲眼球黏合而成的几何体，宛若活着的肉质山脉，每一次转动，都让现实的结构发出濒临撕裂的哀鸣。
它身上每一颗眼球都倒映着不同的、令人发疯的景象——破碎的星辰、哀嚎的文明、被吸干能量的恒星残骸。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最高效的污染，将绝望与混乱注入这片刚刚签订了“合并协议”的土地。
江辰走出宫殿，脚下踩着由亿万生灵骸骨铺就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他身上纤尘不染的手工定制西装，与这末日骸骨的背景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荒诞的和谐。
他没有释放任何气势，只是像一个要去拜访难缠客户的销售总监，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距离那“眼球山”不足百米的安全距离。
“你好。”
江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呓语。
“我是江氏人诡一体化集团的首席执行官，江辰。”
他微微欠身，这是一个标准的商务礼仪。
“请问，阁下是哪家公司的代表？有没有预约？”
“眼球山”显然没预料到会收到这种问候。
它身上数万颗眼球猛地一滞，随即齐刷刷地转向江辰。
那其中蕴含的，是足以让神明都瞬间数据化、分解、格式化的冰冷意志。
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如亿万根钢针，瞬间跨越百米距离，扎向江辰的意识海。
然而，这道精神冲击在抵达江辰面前三米时，却如同撞上一面绝对光滑的壁垒，瞬间消弭。
那是在江辰意识深处，由无数份他亲手签订的、与各种恐怖存在达成的契约所构筑的、密不透风的“法务壁垒”。
每一份契约都代表着一个或多个诡异的绝对所有权，它们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个比任何防御都更加稳固的商业帝国。
“看来贵公司的沟通方式，比较倾向于非语言交流。”
江辰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评价一份市场调研报告。
“这种方式虽然首接，但效率低下，且容易造成误判，不利于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眼球山”身上的眼球开始疯狂转动，显然，它那横行宇宙的经验库里，从未有过处理这种情况的预案。
在它的认知中，低等文明的生物在它的威压下，要么崩溃，要么被同化，绝没有第三种可能。
江辰的存在，是一个bug。
下一秒，几何体动了。
它底部的无数眼球融化、重组成蠕动的触须，庞大的身躯以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向江辰碾压而来。
所过之处，大地被彻底概念化，变成了翻滚着无数眼珠的血肉沼泽。
这是一次纯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物理层面的“删除”。
王座上的阴影皇帝，那汇聚了整个星球地核能量的巨手己经抬起。
它不能容忍自己刚刚任命的“CEO”，在“公司”门口被一个外来的“野蛮人”给清理掉。
然而，江辰却通过通讯终端，发出了一个让皇帝都无法理解的指令。
“店长，有新顾客上门，而且……把门口弄得很脏。”
话音落下的瞬间。
江辰的身后，空间被一只戴着白色丝质手套的手，轻轻撕开了。
S级诡异，“江氏便利店”荣誉店长，那个有着极致洁癖与强迫症的男人，从裂隙中缓步走出。
他依旧穿着那身一尘不染的员工制服，
他看都没看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眼球山”，目光死死地锁着它身后那条被污染成了血肉沼泽的大地。
他的脸，开始扭曲。
那是一种看到毕生最珍爱的艺术品被泼上了一桶泔水时，所产生的、混合了暴怒、恶心、以及无限杀意的极致情绪。
“脏……”
一个沙哑的、仿佛几百年没说过话的字，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太……脏……了……”
“不可饶恕。”
张洁抬起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则碰撞。
他只是张开五指，掌心向上。
嗡——
一股无形的吸力，自他掌心爆发。
那不是物理的吸力，而是一种“清洁”概念的具现化。
在这股概念面前，一切“污渍”、“垃圾”、“不整洁”的东西，都将被无条件地归类、回收、处理。
那座碾压而来的“眼球山”，在它的宇宙掠食史上，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它发现，自己被“定义”了。
它不再是星际掠食者，不再是高等文明的收割机器，它被一股更底层的、更不讲道理的规则，强行定义为了……
一坨需要被清理的、巨大的、会移动的“垃圾”。
“眼球山”发出了惊恐的尖啸，它试图后退，试图撕裂空间逃跑。
但一切都是徒劳。
在“清洁”的概念面前，“垃圾”没有反抗的权利。
只见那恐怖的肉山，连同它污染出的血肉沼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压缩、扭曲，最终化作一道尖啸的灰黑色洪流，尽数没入张洁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掌中。
前后不过三秒。
荒原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比原状还要干净。
连空气中弥漫的尘埃，都被顺便净化了。
张洁收回手，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然后厌恶地将刚刚吸收了“垃圾”的手套摘下，扔在地上。
手套无火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CEO，下次再有这种不讲卫生的客人，请提前通知我准备专用的清洁工具。”他向江辰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丝下属对上司的抱怨，“首接用手处理S级以上的‘污染物’，有损我们公司的专业形象。”
江辰满意地点了点头：“张店长的敬业精神值得肯定，这个月的优秀员工奖金翻倍。”
他转过身，面向天空那道巨大的裂痕，以及裂痕后方，那无数双因为同伴瞬间消失而陷入死寂和呆滞的、更加恐怖的眼睛。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某种未知的法则，清晰地传递到了每一个入侵者的意识中。
“各位‘投资人’，刚才那是一次小小的产品展示。”
“如各位所见，我们‘江氏人诡一体化集团’，拥有全球最顶尖的‘环境治理’与‘废品回收’技术。”
“考虑到贵方刚才那位代表，在‘垃圾分类’方面表现出的严重专业性不足，”江辰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在此，以本公司CEO的名义，向各位提出一个诚恳的建议。”
“贵公司，是否考虑一下，更换一下供应商？”
话音刚落。
江辰的身后，空间接二连三地被撕开。
身穿白大褂、指间夹着沾血手术刀的“护士长”，领着她身后一排排眼神空洞的“病人”，悄然肃立，空气中弥漫开福尔马林的气味。
坐在由城市废墟幻化成的王座上，“设计师”缓缓睁眼，用审视艺术品的目光扫过天空，整个世界的构图似乎都在随之改变。
歌声能引动灵魂共鸣的“哀嚎女妖”悬浮在半空，悲伤的音符化为实质的锁链，在空中盘旋。
能操控因果与概率的“赌徒”阿哈利姆，饶有兴致地抛着一枚由命运构成的筹码，每一次翻转，都让天际的裂痕边缘出现细微的崩塌。
刚刚收编的前“圣堂”领袖陈浩天，扛着一把由雷电构成的战斧，不情不愿地站在一旁，但身上沸腾的战意己经让大地龟裂。
还有更多的、形态各异的A级、B级诡异“员工”，在各自“部门主管”的带领下，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布满了整片荒原。
它们排列整齐，鸦雀无声。
它们没有抬头看天，而是全部将目光投向了最前方的那个男人，只等他一声令下。
这场盛大的、别开生面的“商业谈判”，随时可以升级为“恶意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