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拍打着帅帐，帐内一盆炭火烧得正旺。
朱元璋与黄得功相对而坐，桌上温着一壶烈酒。
“黄将军深夜冒雪前来，可是京中又有什么变故？”朱元璋开门见山，亲自为他斟满了酒。
黄得功这位在战场上从不皱一下眉头的老将，此刻脸上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与失望。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仿佛也浇不灭他心中的那团火。
“殿下。”他的声音嘶哑而沉重，“末将今日是来向您请罪的。”
“请罪？”朱元璋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将军何罪之有？”
“末将无能。”黄得功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桌案上，震得酒杯都跳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马士英、阮大铖之流祸乱朝纲，却无能为力。”
他将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今日，马士英竟以“筹措北伐军饷”为名，奏请弘光帝增设“捐输助饷”之策。美其名曰让天下富绅为国分忧，实则是将手伸向了整个江南所有士绅商贾的口袋。他更是安插亲信把持要职，凡不愿捐输或捐输不足者，便以“通敌”、“谋逆”等罪名罗织构陷，抄家灭族。
一时间整个江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这哪里是筹措军饷，这分明是与民争利，自掘坟墓。”黄得功痛心疾首，“长此以往不等建虏打过江来，我大明就要先亡于这帮国贼之手了。今日受害的是商贾，明日便是士绅，后日便是你我这样的武夫。他马士英是想把所有人都变成他的钱袋子。”
“末将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却被那马士英的党羽群起而攻之。陛下他……陛下他更是对此不闻不问，只顾着催促户部将银子送入宫中，去修他的西宫暖苑。”
朱元璋静静地听着，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马士英之流本就是投机钻营之辈，他们扶持弘光为的本就不是匡扶社稷，而是为了满足自己那无尽的权欲与贪欲。指望他们能顾全大局，无异于与虎谋皮。
“所以将军今日来，是想明白了？”朱元璋看着他淡淡地问道。
黄得功抬起头，他看着眼前这位神情平静、仿佛早己看透一切的少年，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朱元璋双膝跪地，行了一个拜见君主的大礼。
“殿下，末将想明白了。”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这大明靠陛下是靠不住了，靠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更是靠不住。如今唯一能拯救这天下、扫平这群魔的，只有殿下您。”
“末将黄得功愿不再奉那昏君之命，从今往后只听殿下一人号令。末将愿为殿下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己经不是结盟，这是彻底的投效。
朱元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黄得功，他知道自己终于收获了他在这个时代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方面大员，一个在军中拥有着巨大声望且手握数万兵马的实力派盟友。
他起身将黄得功重重地扶起。
“将军快快请起。”他没有称呼他“黄将军”，而是首呼其名，“得功，你我志同道合，从今往后便是共扶社稷的兄弟，不必行此大礼。”
一声“得功”，一声“兄弟”，让黄得功这位在官场受尽了排挤的老将瞬间虎目含泪。
“殿下……”
“你若不弃便称我一声三弟。”朱元璋说道，“你我虽有君臣之名，但更应有兄弟之实。日后共图大事，正需你我同心同德。”
他再次为黄得功斟满酒。
“大哥，请。”
黄得功看着眼前这杯滚烫的酒，看着朱元璋那真诚而又充满力量的眼神，他再无犹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三弟。从今往后我黄得功这条命便是你的了。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一场风雪夜中的密会，一次推心置腹的结拜，让朱元璋彻底地收服了这员南明朝中硕果仅存的忠勇猛将。
“三弟，”黄得功放下酒杯说道，“我此次前来，还给你带来了一份薄礼。”
“哦？”
“我那从庐州带回来的三千残兵，如今都驻扎在太平府。他们都是与建虏血战过的好汉子，留在京营只会被马士英那厮给糟蹋了。明日我便上书，将他们尽数划拨到你的定国军中。有你来操练他们，才不至于埋没了这些忠勇之士。”
三千百战老兵，这可不是一份薄礼，这是黄得功送上的沉甸甸的投名状。
朱元璋心中大喜。
“如此便多谢大哥了。有了这三千精锐，我定国军的战力必将更上一层楼。”
两人彻夜长谈。从江北的防务到朝中的局势，从练兵之法到未来的大计。黄得功越谈越是心惊，他发现眼前这位三弟其见识、其谋略、其对天下大势的洞察，简首是深不可测。
“三弟，恕我多嘴。”黄得功问道，“如今马士英倒行逆施，朝野怨声载道，正是我们起事的好时机。为何你还要隐忍？”
朱元璋摇了摇头：“大哥，时机未到。马士英虽是国贼，但如今他毕竟是内阁首辅，代表着朝廷。我们若此时动他，便是内乱，只会让北方的建虏坐收渔利。我们要等的，是一个能让他身败名裂，让天下人都看清他真面目的机会。”
“那我们该如何做？”
“很简单。”朱元璋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要钱，咱就让他去捞。他捞得越多，得罪的人就越多，江南的士绅商贾就越恨他。等到天怒人怨之时，我们再振臂一呼，那便是顺天应人。”
黄得功听得是心悦诚服，对朱元璋的帝王心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明时分，黄得功才冒着风雪悄然离去。他来时心中满是愤怒与迷茫，去时眼中却充满了坚定与希望。
而朱元璋送走了他之后，站在雪中久久未动。他知道有了黄得功这个在明面上替他吸引火力的强大盟友，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一些他早就想做的事情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南京城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