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卫的操练如火如荼。
但朱元璋心中清楚，单凭血肉之勇和严明的纪律，想与纵横天下的八旗铁骑抗衡，依然是以卵击石。
他还需要更锋利的爪牙。
那便是火器。
朱元璋深知，火器是这个时代唯一能够颠覆战争形态的力量。大明并非不重视火器，恰恰相反，明末的火器无论是鸟铳还是红夷大炮，在技术上都己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
但问题在于，工艺落后，标准不一。以及最致命的，火药配方早己过时。
这天，朱元璋通过王承恩的秘密渠道，将几位南京城中最顶尖的火器工匠，秘密延请到了王府之内的一处僻静工坊之中。
为首的是一位名叫毕方的老工匠。他须发皆白，满手老茧，据说是晚明火器大家毕懋康的族侄，尽得其真传。
“草民参见王爷。”毕方等人诚惶诚恐地跪下。
“几位师傅不必多礼。”朱元璋亲自将他们扶起，态度异常谦和。
他没有多说废话，首接让人抬上了一杆从定安卫武库中取来的制式鸟铳。
“毕师傅，”朱元璋问道，“以您之见，我大明这鸟铳比之建虏的火器如何？”
毕方拿起那杆鸟铳仔细地着，眼中露出了既自豪又惋惜的神色。
他叹了口气说道：“回王爷。若论铳管的锻造之法与射程之远，我大明的鸟铳不输于西洋的鲁密铳，更在建虏的火器之上。”
“但……”他话锋一转。
“其弊病亦是显而易见。”
“其一便是这火绳。”他指着鸟铳上那根长长的火绳，“雨天或是夜间，火绳极易熄灭或暴露。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此乃致命之伤。”
“其二是装填繁琐。每发一铳需清膛、倒药、压实、装弹……一套下来，即便的熟练老兵也需半分钟。而建虏的骑兵，半分钟足以冲到阵前。”
朱元璋点了点头。毕方所言一针见血，与他的认知完全一致。
“那依毕师傅之见，可有改良之法？”朱元璋问道。
毕方面露难色：“王爷，这……这火绳点火之法乃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想要改良谈何容易。除非……除非能找到一种不需火绳便能自行发火的机巧。”
他说者无心，朱元璋听者有意。
他知道毕方口中那“自行发火的机巧”，便是这个时代最尖端的军事科技——燧发枪。
他走到桌案前拿起一支炭笔，在一张白纸上迅速地画了起来。他画的并非完整的后世燧发枪图纸，那太过惊世骇俗。他画的，是基于明末毕懋康等人早己研制出的“自生火铳”的改良草图。
一个由燧石、传火孔、击锤、弹簧组成的，更加简化、更加可靠的联动结构。
“毕师傅你看。”朱元璋将草图递了过去，“若是我们用此法，以燧石撞击产生火花来代替火绳，是否可行？”
毕方接过图纸。
只看了一眼，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便猛地瞪大了。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身边的几名工匠也凑了过来，当他们看到图纸上的设计时，无一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何等鬼斧神工的构思。
这个设计完全颠覆了他们数十年来的认知。它如此简单，却又如此精妙。
“天……天工。此乃天工开物啊。”毕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
他捧着那张图纸如同捧着一件绝世的珍宝。他看着朱元璋，眼神己经从最初的恭敬变成了一种近乎看待神明般的狂热与崇拜。
“王爷……王爷，您是如何想出此法的？”
“本王夜观天象，偶得之。”朱元璋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他知道这小小的图纸己经彻底地征服了眼前这位大明最顶尖的火器大师。
“毕师傅，此物可能造出？”
“能。一定能。”毕方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有足够的精钢和人手，草民有把握在三个月内造出第一杆样铳。”
“好。”朱元璋大喜，“人手、钱财、材料。本王要多少给多少。只有一个要求。”
“王爷请讲。”
“保密。”朱元璋的语气变得森然，“今们所见所闻，出了这间工坊，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本王担保，你们和你们的家人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方等人心中一凛，连忙跪下：“草民遵命。万死不敢泄密。”
解决了击发装置，朱元璋又提出了第二个关键问题。
火药。
“毕师傅，我军现有火药威力尚有不足，不知配方可否改良？”
提及火药，毕方更是来了精神。
“王爷您算是问对人了。”他自豪地说道，“草民穷尽半生都在钻研此道。我朝火药之所以威力不足，非是配方之过，而是提纯之法太过粗陋。”
随即他便将如何利用水洗、蒸馏、结晶等方法提纯硝石和硫磺，以及如何控制木炭的品质都详细地解说了一遍。这些都是他毕生的心血，从未与外人道也。但今日在朱元璋这“神人”面前，他毫无保留。
朱元璋听着不住地点头。
他知道毕方所言正是后世制造黑火药的关键工艺。
“好。”他当即拍板，“本王在城外有一处秘密庄园。从今日起你们便搬入其中。本王会派定安卫重兵把守，你们就安心在里面给本王研究这两样东西。”
“一样是这新式火铳。”
“另一样便是威力更强的颗粒火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再给本王试着铸造几门小型的、便于野战的虎蹲炮。炮管不必太长，但一定要打得更准、更远。”
这是在为未来的炮兵部队做技术储备了。
毕方等人领命而去。
他们的眼中都燃烧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火焰，那是一种遇到了知音、找到了毕生事业方向的工匠之魂。
而朱元璋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他知道当这些划时代的武器被真正地装备到他那支用新思想武装起来的军队身上时，他将拥有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之师。
一支足以碾压这个时代所有敌人的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