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到会中

剧痛如同附骨之蛆,在每一次心跳中苏醒,狠狠撕扯着陈默的神经。

左臂被骨刃刮过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因强行吞噬兽核而留下的、如同被重锤砸过的闷痛。

更深处,经脉如同被无数砂砾反复摩擦过,传来阵阵干涩的刺痛——那是力量被强行拔升后留下的暗伤。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好一会儿才聚焦。

熟悉的、带着霉味和汗臭的空气涌入鼻腔,身下是粗糙扎人的草铺——他回到了铁拳会驻地角落的窝棚里。

昏黄的油脂灯光透过棚顶的破洞,在污浊的空气里投下摇曳的光斑。

“醒了?”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陈默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老罗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正蹲在草铺边,手里拿着一块沾着黑乎乎药膏的破布,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盯着陈默缠满肮脏布条、依旧渗出血迹的左臂。

“钻头把你背回来的,跟个血葫芦似的。”

老罗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陈默能听出里面压抑的惊疑。

“他说你在废弃矿洞里遇到了一只幼年刃齿裂喉蜥?还把它弄死了?”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他艰难地点点头。

老罗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他不再追问细节,只是动作粗鲁却异常小心地解开陈默左臂上被血污浸透的布条。

狰狞的伤口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绿色,显然是残留的蜥蜴毒素在侵蚀。

但诡异的是,伤口周围的肌肉组织似乎比想象中更有“活力”,虽然在毒素作用下红肿发炎,却没有快速坏死溃烂的迹象,甚至能看到细微的肉芽在缓慢蠕动。

“嘶…” 老罗倒抽一口冷气,眼神更加锐利地扫过陈默惨白的脸。

“你这恢复力…有点邪门啊。还有…” 他用粗糙的手指沾了点伤口边缘的灰绿色粘液,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刃齿裂喉蜥的毒,见血封喉,皮肉境沾上一点,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你小子居然还能喘气?”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陈默的眼睛:“钻头说,他冲进去的时候,看到你浑身冒黑气?像…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老罗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忌惮。

“还有…蛇骨帮的‘影蛇’标记,在洞口外面发现了!是不是蛇骨帮的人引来的蜥蜴?他们盯上你了?”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砸在陈默本就混乱的脑海。

他无法解释烙印的存在,也无法解释那瞬间爆发的恐怖力量。

他只能闭上眼,艰难地喘息,用沉默应对。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老罗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不再追问,而是动作麻利地将那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黑乎乎药膏厚厚地涂抹在陈默的伤口上。

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强烈的、如同无数细针扎刺的剧痛,让陈默浑身一颤,闷哼出声。

但同时,一股清凉之意也随之扩散开来,与伤口深处烙印传来的、那丝持续不断的冰冷脉动交融,似乎加速了对毒素的压制和伤口的修复。

“这‘蚀骨膏’是用石壳虫的酸腐液加几种毒草熬的,以毒攻毒,能暂时压制蜥蜴毒。能不能挺过去,看你自己的造化。”

老罗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将伤口包扎好,动作依旧粗鲁,却带着一种底层挣扎者特有的、笨拙的关切。

“这几天别动,躺着。吃的我会让猴子给你送过来。至于蛇骨帮…”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只要你还挂着铁拳会的名,他们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会长‘铁手’老大最恨蛇骨帮那帮阴沟里的老鼠!”

老罗留下半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和一竹筒浑浊的脏水,起身离开。窝棚里只剩下陈默沉重的喘息和油脂灯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身体的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意志的堤坝。但陈默的内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和滚烫。

烙印的秘密,终究还是暴露了蛛丝马迹。

钻头看到了那诡异的黑光,老罗察觉了他异常的恢复力和蛇骨帮的针对。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怀疑的种子己经种下。在这个世界,任何异常,都可能是致命的原罪。

蛇骨帮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毒雾,己经将他彻底笼罩。

那个阴冷的探子“影蛇”,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袭击,只会更致命!

力量!他需要更强大的、足以自保的力量!

陈默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坐在冰冷的土坯墙上。他闭上眼,摒弃外界的干扰和身体的痛苦,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经脉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的战场,满目疮痍。

被强行吞噬的紫纹源晶能量和兽核能量虽然大部分被烙印转化吸收,强行将他推入了皮肉境中期,但残留的狂暴戾气和经脉的暗伤依旧存在。

就像一座地基不稳、摇摇欲坠的高楼。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丝源自烙印、冰冷而凝练的气息。

这气息如同最忠诚的工兵,缓慢而坚定地在破损的经脉中流转、修补。所过之处,撕裂的痛感被冰凉覆盖,躁动的戾气被强行镇压、消融。

同时,这冰冷的气息也在持续不断地渗透、淬炼着周身的皮膜血肉,每一次流转,都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强化感。

他尝试着主动去“喂养”烙印。意念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将体内残存的、游离的、未被完全吸收的精纯能量,一丝丝地引导向左手腕的烙印处。

烙印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冰冷旋涡,毫不客气地将这些能量吞噬进去。

每一次成功的引导和吞噬,烙印的脉动似乎就变得更有力一分,反馈回身体的冰冷气息也变得更加精纯、更加凝练!这是一个双向的强化循环!

时间在专注的引导和修复中流逝。腹中的饥饿感被强行忽略,伤口的剧痛成为了淬炼意志的磨刀石。

汗水混杂着伤口渗出的血水,浸透了草铺。但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沉淀、稳固。

皮肉境中期的根基,在痛苦和专注中,被强行夯实!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默再次睁开眼时,窝棚里依旧昏暗。

身体的剧痛虽然还在,但那种濒临崩溃的虚弱感己经消退了不少。左臂伤口的灼痛感也减轻了许多,在蚀骨膏和烙印的双重作用下,灰绿色的毒素似乎被压制了下去,伤口边缘的红肿也消退了一些。

“默…默哥?”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窝棚口响起。

陈默转头,看到一个瘦小黝黑、约莫十西五岁的少年正探头探脑,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面是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

是猴子,铁拳会里打杂跑腿的半大孩子,父母据说都死在了一次蚀骨黑瘴的冲击中。

“罗…罗叔让我给你送吃的。” 猴子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陈默旁边,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显然,陈默独杀幼年刃齿裂喉蜥的事迹,己经在底层苦力中传开了。

陈默点点头,没说话,端起碗,忍着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小口小口地吞咽着。

每一口食物下肚,都化为微弱的热流,滋养着干涸的身体。

猴子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恐惧说道:“默…默哥,你…你要小心疤脸哥…还…还有…外面…有蛇骨帮的人在打听你…”

陈默的手微微一僵,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打听我?什么时候?在哪?”

“就…就在刚才,我去打水的时候。” 猴子被陈默的眼神吓了一跳,声音更低了。

“在…在‘烂泥巷’口,两个穿着灰皮甲、腰上缠着白骨头绳的人…拉着‘瘸腿李’问…问新来的那个叫陈默的小子,是不是真杀了蜥蜴…还问…问他的左手是不是受了伤…”

猴子偷偷瞄了一眼陈默缠着布条的左臂,眼神更加恐惧。

蛇骨帮!动作好快!他们果然在确认情报,准备下一次行动!

“瘸腿李怎么说?” 陈默的声音冰冷。

“瘸…瘸腿李喝得烂醉,就…就胡乱点头,说…说默哥你厉害…手…手是被蜥蜴咬的…” 猴子结结巴巴地说完。

陈默心中稍定。瘸腿李是个烂酒鬼,他的话蛇骨帮未必全信,但至少证明蛇骨帮己经锁定了他的位置和伤势情况。

下一次袭击,随时可能到来!

“知道了,谢谢你,猴子。” 陈默的声音缓和下来,将最后一口糊糊咽下,把空碗递还给猴子。

猴子如蒙大赦,接过碗,飞快地跑开了。

窝棚里重新恢复寂静。陈默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眼神在昏暗中闪烁不定。

手腕上的烙印冰冷而沉稳地搏动着,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

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必须主动出击!

蛇骨帮…疤脸…他们想要什么?无非是源晶,是力量,是利益!

陈默的目光落在自己缠着布条的左手腕上。烙印…就是他最大的筹码,也是最大的诱饵!既然蛇骨帮想要“秘密”,疤脸想要“好东西”…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们自己跳出来的机会!

一个疯狂的计划,如同毒藤般在陈默心中滋生蔓延。他需要时间恢复,需要更强的力量,也需要…一个舞台!

他闭上眼,再次沉入修炼。这一次,引导那冰冷气息流转的速度更快,意念更加集中。

烙印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熔炉,贪婪地吞噬着他主动引导而来的能量,同时反馈出更精纯的力量,修复暗伤,淬炼血肉。

皮肉境中期的力量,在剧痛与专注的磨砺下,如同百炼精钢,正被反复捶打,向着那巅峰之境,一步步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