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拳会驻地如同一个巨大的、疲惫的野兽,在双星幽冷的光芒下沉睡。鼾声、梦呓、偶尔痛苦的呻吟,交织成一片混沌的背景音。
陈默背对着那片充满窥视感的阴影,身体僵硬如石,所有的感官却如同拉满的弓弦,绷紧到了极限。
烙印传来的冰冷脉动,与心脏的狂跳声重叠,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道阴冷黏腻的目光虽然消失了,但残留的寒意如同附骨之蛆,让他脊背发凉。蛇骨帮的触角,比他想象的伸得更快、更近!
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提升实力!而提升的关键,就在于烙印吞噬源晶能量,尤其是…那种特殊的深紫色源晶!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如同换了一个人。
在疤脸充满审视和恶意的目光下,他沉默地承受着所有分派下来的、最脏最累最危险的任务:
深入废弃矿坑清理剧毒“酸蚀苔藓”、在壁垒边缘巡逻警戒、甚至被派去协助老药师处理那些散发着恶臭和强烈腐蚀性的虫兽腺囊……
每一次任务,他都表现得异常“卖力”,或者说,异常“笨拙”。
清理苔藓时“不小心”被腐蚀液溅到手臂;
巡逻时“慌不择路”被树枝刮得满身血痕;
处理腺囊时更是“笨手笨脚”,弄得满身污秽。
他刻意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仿佛随时可能崩溃,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在底层挣扎、靠着一点运气和傻力气苟延残喘的废物。
疤脸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看到陈默这副凄惨模样,加上几次试探性的刁难,陈默都“逆来顺受”地忍了下来。
疤脸似乎也暂时失去了深究的兴趣,只是将他当成一个走了点狗屎运、力气大了点的苦力,眼神中的贪婪被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取代。
陈默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疤脸和蛇骨帮的视线之外,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两件事上:
疯狂压榨身体,修炼那丝冰凉的气流。
无论是挥动沉重的工具,还是在疲惫到极点的深夜,他都在默默引导体内那丝源自烙印的冰凉气息流转。
每一次搬运,每一次挖掘,他都尝试将肌肉的发力与那气息的流转结合起来。动作笨拙而艰难,效率极低,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极限的压榨后,那丝气息似乎就壮大凝实了一分,流经的肌肉筋骨也变得更加坚韧有力!力量在缓慢而坚定地增长,身体的恢复力也在增强,那些被刻意弄出来的皮外伤,愈合速度远超常人。
利用一切机会,寻找源晶,尤其是深紫色的那种!
他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每一次清理矿坑、搬运矿渣、甚至是处理垃圾时,都仔细地搜寻着任何带有特殊光泽的石头。
普通的灰白、土黄色劣质源晶碎片偶尔也能发现,但他不敢轻易尝试吞噬——动静太大,而且能量驳杂微弱。他需要的是那种能引起烙印强烈反应的、蕴含精纯能量的特殊源晶!
机会,在陈默被派往一处名为“鼠尾矿道”的废弃矿坑执行清理任务时降临。
“鼠尾矿道”位于黑石集外集的最边缘,深入永黯森林的阴影之下。
洞口狭窄低矮,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内部如同迷宫般岔道无数,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类似铁锈的陈旧气息。
据说这里曾经是早期矿工挖掘的支脉,早己废弃多年,如今成了各种低阶虫豸和变异鼠类的巢穴。
清理任务就是铲除盘踞在矿道深处的“岩穴苔鼠”群,收集它们啃食矿石后排泄出的、蕴含微弱土属性能量的“石粪”,算是铁拳会一种非常规的、聊胜于无的资源来源。
带队的是钻头。
他依旧沉默寡言,只是递给陈默一把更短、但更锋利的矿镐和一盏光线微弱、用萤石粉混合油脂点燃的简易矿灯。
“跟紧,别掉队。苔鼠胆子小,但数量多,被围住就麻烦了。找到鼠巢,清理粪便,遇到大的鼠群立刻退。”
陈默点点头,将矿灯系在腰间,弯腰钻进了那如同巨兽肠道般狭窄潮湿的矿道。
一股陈腐、带着浓重尿骚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是湿滑的泥泞和碎石,洞壁布满开凿的痕迹和渗出的水珠。
矿灯光线昏黄,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更深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吞噬着一切。
“吱吱…窸窸窣窣…” 细微的叫声和快速爬行的声音在黑暗中此起彼伏,仿佛有无数小东西在阴影中窥视。陈默握紧了矿镐,精神高度集中。
手腕上的烙印冰冷地搏动着,在这种环境下,反而带来一丝异样的“安全感”——它至少能预警致命的危险。
他们在迷宫般的矿道中穿行了小半个时辰,钻头凭借经验和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几处较大的鼠巢。
巢穴大多建在矿道壁的凹陷处或废弃的矿洞里,用干草、破布和矿石碎屑堆积而成。
清理过程相对顺利,苔鼠确实胆小,矿灯和人声一靠近就西散奔逃,只留下堆积的、散发着土腥和尿臊味的灰褐色“石粪”。
陈默机械地挥动着小铲子,将散发着怪味的“石粪”铲进麻袋。
他的目光却如同鹰隼,借着昏黄的矿灯光,仔细扫视着巢穴周围的每一寸岩壁、每一块碎石!
他在寻找源晶!尤其是深紫色的那种!
然而,除了几块几乎不含能量的普通矿石碎块,一无所获。就在他心中失望渐起时,钻头示意大家转向一条更加狭窄、倾斜向下的岔道。
“这条道废弃更久,听说以前挖到过小片‘紫纹矿’,后来塌方堵死了。
碰碰运气,看里面有没有漏掉的鼠巢。” 钻头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有些沉闷。
“紫纹矿?” 陈默心中猛地一跳!紫纹?难道和深紫色源晶有关?
他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这条岔道更加难行,洞壁湿滑,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腐殖质和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噗嗤”的声响。
空气也变得更加浑浊阴冷,矿灯的光线似乎都被周围的黑暗吸收了不少,只能勉强照亮脚下。
突然!
“嗡——!”
左手腕上那冰冷的烙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强烈的灼热感!
这一次的炙热比前两次都要猛烈!
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骨头里!
“呃!” 陈默痛得闷哼一声,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钻头立刻警惕地回头:“怎么回事?”
“没…没事,绊了一下。” 陈默强忍着剧痛,连忙解释,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但就在剧痛袭来的同时,一股极其强烈的、充满渴望的信息流也疯狂涌入脑海!不是危险预警!
而是…发现目标!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黑暗深处!
而且,不止一个!是好几股精纯的、带着特殊属性的能量源!
深紫色源晶!而且数量不少!
陈默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强压住激动,目光死死盯着矿灯照射的前方。
那灼热感如同引路的灯塔,清晰地指向矿道右侧一个被坍塌碎石半掩埋的、不起眼的缝隙!
“钻头哥,那边…好像有个洞?” 陈默指着那缝隙,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发现”。
钻头顺着他的指引看去,矿灯光扫过,果然看到一堆塌方的碎石后面,隐约露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狭窄洞口,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啧,像是老矿洞。” 钻头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未知的狭窄空间充满警惕。
“太窄了,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毒气或者更麻烦的东西。算了,绕开走,去前面看看。”
“钻头哥,我…我个子小,爬进去看看行不行?”
陈默立刻自告奋勇,语气带着一丝“立功心切”的急切,“万一里面有鼠巢呢?石粪多点,大家也能多分点口粮。”
他深知钻头虽然沉默,但作为底层小头目,对资源的渴望是实打实的。
果然,钻头犹豫了。他看了看陈默瘦小的身形,又看了看那个狭窄的洞口,最终点了点头,但语气严肃。
“小心点!矿灯举高,有不对劲立刻退出来!别逞强!”
“明白!” 陈默心中一喜,立刻解下腰间的矿灯,小心翼翼地拨开洞口的碎石,深吸一口气,矮身钻了进去。
洞口狭窄得令人窒息,身体几乎是贴着冰冷潮湿的岩壁向前蠕动。
空气污浊不堪,带着浓重的土腥和一种…奇异的、类似金属锈蚀又带着微弱腥甜的气味。
矿灯的光线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明亮,勉强照亮前方几米。
爬行了大约十几米,空间豁然开朗!一个仅有三西平米大小、完全由天然岩石构成的低矮小洞窟出现在眼前。
洞窟顶部倒垂着一些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钟乳石,地面相对干燥,堆积着厚厚的灰尘。
而就在洞窟中央,几块散落的、不起眼的黑色岩石缝隙中,几抹深邃、纯粹的紫色光芒,如同黑暗中的星辰,瞬间攫住了陈默的全部心神!
找到了!
那是三块大小不一的矿石!
最大的有拳头大小,最小的只有核桃大。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内敛的、仿佛能将光线都吸进去的深黑色,但在矿石的某些棱角或断面处,却透出内蕴的、如同凝固紫水晶般的瑰丽光泽!
在矿灯的照射下,那深紫色的光晕流转不定,散发出一种精纯、冰冷、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活性的能量波动!
深紫色源晶!
而且品质似乎比垃圾坑里那块沾染秽物的还要高!
手腕上的烙印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如同饥饿的凶兽闻到了血肉的芬芳!那强烈的吞噬欲望乎要冲破陈默的意志!
他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警惕地扫视西周。
洞窟很小,一览无余,除了岩石和灰尘,并无他物。也没有任何虫豸或危险的气息。
安全!
陈默不再犹豫,几乎是扑到那几块源晶旁边。
他捡起那块最大的深紫色源晶,入手冰凉沉重,触感如同最细腻的金属。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源晶表面那深邃紫色区域的刹那——
“嗤嗤嗤——!”
三道无形而狂暴的吞噬吸力,如同三条贪婪的毒蛇,猛地从他左手腕的烙印中爆发出来!
瞬间锁定了三块源晶!
三块源晶同时剧烈震颤!
表面的深紫色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黯淡、消退!质地变得酥脆!
精纯、庞大、带着冰冷狂暴属性的能量洪流,如同三条决堤的冰河,蛮横地冲入陈默的身体!
“呃啊啊——!” 比上一次强烈数倍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经脉如同被无数冰刀同时切割、撕裂!身体内外冰火交织!
陈默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惨叫出声,身体蜷缩着剧烈颤抖,汗水如同开闸般涌出!
烙印再次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疯狂运转!
那冰冷的力量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和最精密的筛网,强行收束、镇压、驯服着冲入体内的狂暴能量!
经脉在撕裂与冻结修复的痛苦循环中挣扎!
更多的精纯能量被烙印强行转化,带着冰冷的滋养之力,如同汹涌的寒潮,冲刷、渗透、融入他每一寸饥渴的皮膜、血肉、筋膜!
“咔…咔嚓…” 细微的、仿佛筋骨被强行拉伸、皮膜变得更加致密坚韧的声音在体内响起!
力量!更加澎湃、更加凝实的力量感如同潮水般涌现!
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爆炸般的精力!肌肉的线条在破烂衣衫下隐约绷紧,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爆发力!
皮肉境的根基,在这狂暴的能量冲刷下,被疯狂夯实、拔高!
皮肉境初期稳固!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中期的门槛!
就在陈默沉浸在力量飞速提升的狂喜和剧痛的双重冲击中时——
“嘶嘶…”
一道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的细微声响,毫无征兆地从他刚刚爬进来的那个狭窄洞口处传来!
紧接着,一股阴冷、粘腻、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气息,如同毒雾般弥漫进了狭小的洞窟!
陈默猛地抬头,矿灯光芒照射下,狭窄的洞口处,不知何时,探入了一颗三角形的、覆盖着灰绿色细密鳞片的头颅!那头颅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如同菊花般裂开、边缘布满旋转骨刃的狰狞口器!
刃齿裂喉蜥!而且是体型比森林里遇到的那只小很多,但速度可能更快的幼体!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让陈默浑身冰冷的是,在那只幼年刃齿裂喉蜥细长的尾巴上,赫然缠绕着一小截断裂的、带着蛇骨帮特有惨白色骨片标记的皮绳!
蛇骨帮!是他们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