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站在冷宫破败的庭院外，抬头望着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自从那次书院考试后，陆祈己经躲了她整整五天。
课上扔纸团也不理她，下了学就速度极快地离开，江霖搞不明白他在闹什么别扭，只觉得陆祈的不搭腔，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无聊了好多。
“小姐，要不奴婢陪您进去吧？这地方感觉阴森森的。”翠儿不安地道。
江霖摆摆手，“不用，你回御花园等着，顺便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花给我折些，我有用。”
她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抬眼望去，冷宫破败得厉害，杂草丛生的庭院，斑驳脱落的墙皮，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
“陆祈？”江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院落里回荡着。
没有回应。
她皱了皱眉，径首朝里面走去，推开吱呀作响的老旧房门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江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眼前的景象像一幅诡异的画卷，陆祈背对着她站在房中央，他的外衣上溅满了暗红色血迹，他的右手还握着一把滴着血的匕首。
地上躺着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男人，身下是一大片血泊。
江霖认出了那张脸，他是七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经常跟在七皇子的身后狐假虎威。
陆祈缓缓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他的眼神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慌乱，最后定格在一片死寂的平静。
“江霖。”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两人隔着血泊和那侍卫遥遥对视，江霖出奇地平静，既没有尖叫也没有逃离这里，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从尸体转移到陆祈的脸上。
“你杀了他。”
陆祈的手指收紧，匕首上的血滴落在地面，他从未想到过江霖会专门来冷宫这种地方找他，也从未料到过她面对这样的场景，会如此镇定。
“是。”他听见自己说着，那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江霖向前走了一步，陆祈条件反射地往后退。
“你别过来！”
江霖注意到他的声音在发颤。
于是江霖置若罔闻，又向前走了两步，现在他们之间只隔着那具尸体。
“为什么杀他呢？”
江霖的反应完全打乱了他的预想，没有恐惧，没有厌恶，甚至没有惊讶，这种异常的平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是他来杀我，他是七皇子派来的。”
江霖点点头，目光扫过西周的一片狼藉。
“我本来可以只是制服他，但我选择了杀他。”
陆祈纠结着说完后，鼓起勇气抬头，想从江霖眼中看到厌恶或恐惧，他想证明江霖和别人一样，了解他后会厌恶他，恐惧他，巴不得他下一秒就去死，那样他还能早早脱身离开这片泥潭，虽然很痛苦，但他还能留有余地。
但江霖的眼神依然平静如水。
“你经常做这种事吗？”江霖突然问。
陆祈愣住了，这是什么问题？难道她以为他是什么杀人如麻的疯子吗？
“不是。”他下意识否认，却又停住了，欺骗江霖似乎比承认更让他难以接受。
“以前有过几次，都是想害我的人。”
江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蹲下身，近距离观察那具尸体，陆祈的心跳几乎要停止跳动，她到底在做什么？
江霖边看边评价道，“伤口只有这一道，还是一刀毙命呢，看来你很熟练。”
陆祈的呼吸变得急促，江霖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正常人看到尸体不应该这样镇定自若地分析伤口。
“你不怕吗？”他忍不住问。
江霖站起身，歪头看他，“怕什么？要我怕这个死人吗？还是怕你？”
她向前迈了一步，鞋底踩在血泊的边缘，红色的液体缓慢地浸染了她的鞋，陆祈盯着那一小块扩散的红色，感到喉咙像被人扼住一般难受。
“如果你想，你可以现在就动手，对我动手。”
“杀人灭口，我不反抗。”江霖平静地说。
陆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掩藏不住的震惊，江霖是疯了吗？这是什么意思？她到底在说什么？陆祈只觉得一阵嗡嗡的耳鸣声在耳畔响起。
但江霖没有解释，而是继续道，“至于怕你。”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明亮，“我为什么要怕你？”
江霖慢慢朝他走近，温暖的双手抓住他持刀的手腕，顺势把刀口抵在自己的胸口，一双眼睛像是要把他扯进深渊，她紧紧盯着陆祈，声音像是充满着魔力一般。
“你可以对我动手，我不会反抗。”
“不……不，我不会。”
陆祈想要用力挣脱江霖的双手，却又害怕刀尖离她这么近，有可能伤到她。
江霖突然松手，轻轻擦掉溅在他脸上的血迹，然后轻声道，“你知道吗，我其实挺盼望死掉，如果被你杀死，那是多么新颖的死法，我还没有经历过他杀呢。”
陆祈的身体僵住了，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
他听不懂江霖话里有话的说话方式，也不明白江霖的意思，但他只想把手里的刀扔的越远越好，他不想有一丝可能伤到江霖。
陆祈的呼吸变得粗重，江霖靠得太近了，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能看清她细密的睫毛，这个距离，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掐住她的脖子，就像他对付那些敌人一样。
但他只是僵在原地，任由江霖的手指在他脸上游走，如同一只被驯服的野兽。
江霖只是打量着他，放缓声音说道，“所以，你这些天躲着我，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是怕我发现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是那个在冷宫中默默忍受欺凌的九皇子？还是这个能在杀人后冷静处理尸体的怪物？
“我不知道。”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本心，他看着江霖怔怔地说道。
江霖突然笑起来，“陆祈，要是不知道的话，就听我的吧，你答应过我，你己经是我的所有物了。”
她又向前一步，陆祈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己经无路可退。
江霖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强迫他低头与自己对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璀璨的星光。
“听着，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做过什么事，既然我说过你是我的，那你就永远都是我的，明白吗？”
陆祈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江霖的话语像一把利剑，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防备。
他应该感到被冒犯，应该愤怒，但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种扭曲的解脱感，她知道了最不堪的自己，却没有转身离开。
“明白。”
江霖松开他的衣领，满意地点点头，“现在，我们得处理这个。”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陆祈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江霖要帮他处理尸体？
“你愿意帮我？”他难以置信地问。
她点点头，然后卷起袖子，“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你会安心许多，对吧？我在小……话本里看过不少毁尸灭迹的方法，虽然没实际操作过。”
陆祈就这样看着她，他想，即便是沉沦，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沉沦。
“后院有口很深的枯井。”
“听起来很完美，你抬那头。”她俯下身，抓住尸体的上肢。
陆祈默默照做。
“对了，下次杀人的时候，记得选个方便清理的地方。”
陆祈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松开手里抓着的尸体，因为江霖的语气实在太过平常，就像在讨论晚餐吃什么。
“还有下次？”他忍不住问。
江霖冲他眨了眨眼，“谁知道呢？万一哪天我也想杀个人，到时候你得帮我哦。”
陆祈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至少他希望是。
但内心深处，某个阴暗的角落却因为这句话而兴奋地战栗起来，如果江霖要他杀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动手，这个认知既可怕又让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