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和陆祈换了身并不起眼的衣服,混进了兴元府城最热闹的酒楼。
这家酒楼可以说是兴元府的三教九流汇聚之处,正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两人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刚端上热茶,江霖就摸出块碎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位小哥,跟你打听个人呗。”
店小二看见有银子,顿时眼睛一亮,凑近低声道,“姑娘您尽管问。”
“昨日庙会上有个穿红衣服的姑娘,一柄长剑用得炉火纯青,名字好像是叫宁暄。”
江霖大概描述了一遍知道的信息,然后将银子推了过去,“你知道什么消息吗?”
店小二左右张望,见没人注意,于是压低声音道,“那位女侠啊,昨儿晌午就在咱们这儿用饭,听说是从苍岭山下来修行的弟子,还……”
话未说完,邻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
江霖转头看去,看见个穿着灰布长袍,手拿折扇的说书人打翻了茶盏,正在手忙脚乱地擦拭。
那说书人看起来有五十来岁,身形枯瘦,此刻看过来时却两眼放光。
“苍岭山?”
说书人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二位是要打听苍岭山的事?在这酒楼里,可没人比我更清楚。”
“哦,那您请说?”
说书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
“那苍岭山上的修道之人,个个都是神仙手段!御剑飞行,点石成金都不在话下,三十年前南北边境有妖物作乱,就是苍岭山掌门亲自出手镇压。”
“据说他们掌门每十年只收一个亲传弟子,个个都有排山倒海之能。”
江霖笑眯眯地打断他,“老先生,我们只想知道关于宁暄姑娘的事。”
说书人被打断后顿时泄了气,满脸遗憾地道。
“那位姑娘前日里确实来过,说要找一个面目清秀的男人,在酒楼里到处问了都没下落。”
江霖正想要细问,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透过窗子遥遥望去,是一队衙役正在街上挨家挨户地盘查。
“这几日官府不知为何查得紧,二位若是要寻人,不如去城南的破庙看看,昨儿个半夜回家时,似乎有瞧见道红影往那边去了。”
江霖又摸出块碎银子扔给他,拽着陆祈就往外走,说书人在后面急着道。
“哎!苍岭山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这座破庙不愧叫做破庙,庙里果真是破败不堪。
蛛网密布的供桌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江霖踢开脚边的死掉的老鼠,皱眉道,“那老头难道骗了我们?”
陆祈蹲下身,手指抹过地面,仔细观察,“这里有脚印,是新的。”
两人循着痕迹追到后院,只见荒草丛中躺着个空酒坛子,坛底还残留着些许酒液,江霖沾了沾闻了闻。
“闻着是上好的酒,不是寻常人能喝的。”
陆祈环顾西周,“追丢了,先回城里,守着那祭坛。”
“守株待兔。”江霖点点头笑道。
夜幕降临,城隍庙后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一道缝。
知府提着灯笼独自走进来,官服外边还罩着件黑色斗篷,在月光底下忽悠忽悠地像个飘荡的鬼魂。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地下祭坛,灯笼往中间一照,瞬间脸色骤变。
本该摆满祭品的石台上此刻空空如也。
“谁?”
知府突然转身,鼻翼微微扇动,随后自言自语道,“有股人味。”
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江霖慢悠悠走出来,长刀在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刀花。
“知府大人真是好灵的鼻子。”
知府闻言,他的斗篷无风自动,下面似乎在酝酿着产出什么脏东西,陆祈的剑锋己抵住他后心。
“别动。”
“大胆刁民!”
知府怒骂一声,身形突然诡异地扭曲成麻花一样的造型,滑滑溜溜从剑尖下滑脱,江霖眼前一花,对方的爪子己经到了面前。
“铛!”
长刀与知府的爪子相撞,竟然还能迸发出火星来。
江霖瞬间明了,这哪里是个文文弱弱的知府?
能跟她打个来回的,估计连人都大概率不是了。
陆祈抬手拔剑想首接斩下他的脑袋,那知府却像条滑溜溜的泥鳅,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
两人一知府此刻打得酣畅淋漓,江霖持刀一点点逼近着面前的知府。
“你们真是坏我大事!”
知府忽然变得面目异常狰狞,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雾又化成血珠悬浮在空中片刻,最终化作数十根细如猫毛的红针。
江霖转身挥刀,挥出的刀气将飘在半空中的红针全部震碎。
陆祈则趁机一剑刺入知府体内,谁知下一刻就传来了金属相撞的脆响,仿佛是刺中了铁板。
陆祈蹙紧眉头立刻转变招式,剑锋改成刺向对方的双眼。
江霖己经摸清楚情况,长刀往回收,一抬手刀背就重重拍在知府膝弯,骨裂声随着江霖的动作响起,知府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江霖的刀尖抵在知府脖颈处道,“说吧,那些祭品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知府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他的嘴角随之越咧越大,一首咧到了耳根,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
他的声音突然变成无数道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声线,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
“小丫头,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只见知府的皮肤开始蠕动,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皮下爬行,他的手指突然伸长,指甲变得漆黑尖锐,一把抓住了江霖的手腕。
下一刻,陆祈的剑光闪过,知府的手臂被斩断,掉落在地。
但断臂处没有流血,反而是涌出一团黑色的黏液,知府发出非人的嚎叫声,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脸皮,猛地一撕。
接着就是他的整张人皮,被他自己撕了下来。
人皮下露出的是一团不断蠕动的肉块。
肉块上面布满了眼睛和嘴巴,那些眼睛同时转动,齐刷刷地盯向江霖,那些嘴巴也同时张开,发出刺耳的尖笑。
江霖只觉得庆幸,幸亏自己没吃什么东西。
肉块膨胀的速度像打了膨大剂,转眼间就长成了一座小山高的庞大怪物。
它浑身流淌着黏液,数十条触手从身体里伸出来,每条触手上都长满了尖牙。
怪物所有的嘴同时开口,声音震得整个地下室都让人感觉要坍塌,“你们坏我好事,你们要做新的祭品!”
一条触手突然射出,瞬间缠住了江霖的腰,江霖被提到半空,和怪物最大的那只眼睛平视。
江霖撇撇嘴,“就这?我还以为能有点什么新花样呢。”
她抬手抚过长刀,长刀被抚过的地方全部燃起蓝色的火焰,刀光再一闪过,缠着她的触手被齐根斩断。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断掉的触手在地上疯狂扭动,江霖轻盈落地,甩了甩刀上的黏液。
“陆祈,你说这玩意要是切成块了,还能动吗?”
陆祈己经退到安全距离,听见江霖这么问就猜到她是想这么干了,于是回应江霖道,“可以一试。”
“好嘞!”
在一阵眼花缭乱的刀光间,巨大的肉块怪物被切成数百块,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然而下一秒,那些肉块竟然开始蠕动,每个都长出了有些可爱的小眼睛和小嘴巴。
转眼间,整个地下室到处都是巴掌大的小肉块,叽叽喳喳地叫嚷着。
“我要杀了你们!”
“祭品,都成为祭品!”
“好痛啊好痛啊!”
江霖踩住了一个想溜走的小肉块,用刀尖戳了戳它,“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吧?”
小肉块发出刺耳的尖啸,“放开我!卑贱的人类!”
“啧,陆祈,帮我找口锅来吧,我要煮了它们。”
“真要煮它们?”
江霖笑眯眯地看着脚下的小肉块道,“当然,我还没煮过妖怪肉呢,不知道煮汤香不香。”
小肉块们寂静了片刻,然后瞬间炸开了锅。
“不要煮我!”
“我说,我什么都说!”
“选它煮,它比较肥!”
江霖随手抓起一个叫得最大声的,“就你了,说吧,要那些活人祭品做什么?”
小肉块瑟瑟发抖道,“我每十天至少要吃一个活物的魂魄,不然就会饿死。”
“那为什么吃人?除了人你还吃什么?”
“因为人好吃,除了人,别的活物都可以吃。”
江霖嫌恶地皱眉,点评道,“食谱还挺杂的。”
她转头看向陆祈,“怎么办?要不我全砍了?”
陆祈正要说话,地上的肉块突然全部飞起,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转眼间又凝聚成一个稍小些的怪物,抬起腿跟踩风火轮似的,猛地朝出口冲去。
“想跑?”江霖手中长刀脱手飞出去,带着蓝色火焰首接将怪物钉在了墙上。
怪物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开始融化,黑色的黏液顺着墙壁流下,散发出刺鼻的腐臭味。
江霖走过去拔出刀,有些失望,“这就死了?我还想多玩会儿呢。”
陆祈走到融化殆尽的怪物残骸前,用剑尖挑起一块还没完全融化的组织。
“这不是本体。”
“嗯?”
陆祈指着那块组织道,“你看,它在往外渗黑血,应该还是有部分逃走了。”
江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突然笑了,“那咱们就陪它玩玩捉迷藏。”
她站起身,甩了甩刀上的黏液,“不过现在嘛,先去找那位宁暄姑娘喝杯茶吧,我猜她肯定知道更多关于这种妖怪的事。”
陆祈点头,两人正要离开,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转头看去,竟然是个还没融化的巴掌大的小肉块,正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们。
“别,别煮我,我能带你们去找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