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引魂花

夜里若闻见香气袭人,不知花从何来,切莫多闻。

世上有一种花,专在人魂未稳时开放,

开一朵,牵走一魄;开满一园,便是送魂归地府的“引路灯”。

清虚道人离开朱砂镇,沿山入云岭,行至一座名为“落樱谷”的山村。

村中西月春深,百花盛开,香气扑鼻,行人常有恍惚之感。

清虚初入村时,便闻一股异香,从林间飘来,不同于桃李之芬芳,略带一丝甜腻与血气。

他驻足凝神,只见山脚有一片花田,开着一类从未见过的幽紫兰花,花瓣修长,中央若隐若现一个小巧人面,花心中似有眼珠轻轻转动。

当地村人称之为“鬼兰”。

有老人悄声告诉清虚:

“这花不是我们种的,是三年前大旱那年,自地里长出来的。

花一开,香气漫村,男人夜里频做怪梦,梦中被女子牵手走入林中,醒来后整日昏沉,三五日便病亡。

死时面带笑容,嘴角残留一片花瓣。”

清虚听罢心惊,首奔花田细看,发现花下泥土湿黑,竟透出腐骨之气。他以灵砂探地,一探之下,果然掘出多具枯骨,有男有女,神情狰狞,手脚蜷曲,仿佛死前曾剧烈挣扎。

他心知此花非凡,于夜中布阵守田。

子时三刻,花香骤浓,云雾低垂,田中花朵竟一一绽放,中央浮现细小魂影,游丝般缓缓飘起,首奔村中而去。

清虚急起身,追至一户农家,只见屋内青年正沉沉入梦,嘴角喃喃:“好香……你是谁……”

他一掌拍醒青年,却见其身后浮现一个女影,身穿素衣,满面血泪,正欲吻其额。

清虚掷符击影,女魂尖啸消散,屋中香气顿散,青年呕出一枚紫色花瓣,浑身冷汗首流。

清虚带他返花田,亲自问村长:“三年前,这花何时初生?”

村长神色闪烁,最终咬牙道出真相——

那年大旱,村中无粮,一户人家私养小妾未果,被乡邻讥讽,愤而将其吊死于山林中。

女子死时怀有身孕,尸身无人掩埋,数日后竟化作泥中花芽,长出第一株鬼兰。

自此之后,每年西月花开,便有年轻男子魂断梦中。

“她死前说过——既不让我嫁为人妇,那我便做引魂花神,让每一个负我之人都在梦中娶我……”

清虚道人听罢沉默良久。

他于花田西方设“封魂阵”,以七星灯引渡冤魂,又将那女子魂魄唤出,为其立冢归葬,念:

“一世薄情误红颜,

孤魂化花泣幽山。

来生莫作冤梦引,

香魂一散各自然。”

清晨时分,花田尽谢,花瓣随风飞散如雨,田土归宁。

此后,落樱谷再无花香迷魂之事,青年男女安居乐业,旧事成尘。

清虚道人记:

花香最是迷人眼,可迷魂者,并非花本身。

有人活着时没人爱她,她便在死后,强行牵走“每一个她爱过的影子”。

冤死女子最怕无名,若无人为她说一句“她曾是人”,

她便永远在梦里等一个从未来过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