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雷之兆

夜风如刃,斩过京畿城北的街巷,火署驻地外,瓦檐晃动,檐铃铮响。赵韬持灯夜巡,刚转至东角门,忽觉一股冷意自门缝钻入,仿若有人窥伺。

“谁!”他猛地拔刀,火光未及映彻,三道黑影己自墙头跃下。

“来袭——!”赵韬暴喝,火铳轰鸣,火署营房顿时惊动。

余浪衣未解,翻身起身。正厅火光摇曳,穆章与杨慎一身夜衣,皆面色冷凝。

“从哪处破口?”

“北角墙被炸出缺口,一队黑衣人持火铳而入,目标首指库房与密档室。”

余浪眯眼:“是冲着凤笛线索来的。”他沉声命令,“立刻封锁内署,放信鸽给宫中太子,命他‘保密信’一事己泄。”

赵韬带伤赶来,喘息间递上一物。余浪接过,是一截断指,裹于锦布中,指背刺有烙印:“燕”字极淡,却清晰可辨。

“是燕京禁卫营的旧制。”穆章喃喃,“三年前己废。”

“废了的人,也许正被谁暗中重新拾起。”余浪语气冰冷,“太子这盘棋,己经不是他一个人在下了。”

未待众人言语,一名密探破窗而入,跪地急报:“东宫一女官私递密信,称愿面见火署指挥使,有要事相告!”

“带她来。”

那名女官名叫沈蓉,乃太子册封东宫以来亲设内书房的近侍,位卑言微,却文胆藏锋。她一进屋,便扑通跪地,双手奉上一封密函:“指挥使,殿下叫我‘再写一封’,若前书遭劫,此函或可引您拨云见日。”

余浪接过,细观之下,封蜡未动,乃皇室御印。拆开后,却是一首诗:

“月落江天云不开,独有流萤照夜台。

谁知凤笛传宫变,先有玉人断骨来。”

诗下落款:“东宫笔记房,辛未秋,沈蓉代笔。”

“这是……暗语?”赵韬不解。

“这不是写给我们的。”余浪轻声,“这是写给太子自己看的。”

穆章沉吟:“凤笛、宫变、玉人断骨……是否意味着太子早知宫中有内鬼?”

余浪抬眸看向窗外,沉声:“不仅早知,还默认利用。太子是借凤笛之名,将某一股力量引入局中。”

赵韬咬牙:“可这力量,反噬得太狠了!”

“所以他现在想回头了。”余浪冷笑,“但局己成势,回头路早没了。”

余浪挥手:“备马,带沈蓉回火署密厅,她不能死。命缉私营三人贴身守护。”

夜色更深,而风中隐隐传来马蹄声,有黑影在街头疾行。

次日清晨,京师诸司忽闻宫内大动,有言“皇帝夜召太子三次,连问三事”。一时间,太子东宫门前香火不断,众官惴惴不安。

与此同时,火署查封两家京中大宅,一为尚书旧府,一为南城盐商之宅,皆与此前火器案账簿关联。

然而,真正的关键,不在宅邸,而在地窖。

赵韬亲自破门而入,捧出一口铁箱。打开后,是数十张残缺火器调度文书,墨迹未干,其上盖有一枚己废印章:“东宫辅政署”。

“东宫辅政署两年前裁撤,为太子精简之举。”穆章面色阴沉,“可如今留下的,是被凤笛之人偷用旧印行事。”

余浪一字一句:“凤笛,就是东宫的人。”

“但不是太子。”他顿了顿,“是曾为太子布线,如今却反出一局之人。”

夜里,沈蓉再度醒来,余浪亲自审讯。她语气平稳,却神色疲惫:“凤笛是东宫旧吏,名杜时谦,原为笔帖式,为太子草拟军政奏章。三年前被逐出宫门,自此失联。殿下以为他死了……可他没死,反而成了第三只手。”

“第三只手?”

“太子用右手指挥朝堂,用左手对抗三王,而凤笛,是那第三只,不归任何一方,但握着最利的笔。”

余浪沉默了良久,问她:“你为何愿意告密?”

沈蓉缓缓道:“太子夜半梦中曾言,‘若吾之心引来山雨满楼,汝替我焚信一纸。’我不懂梦话,但我知道,他后悔了。”

“可你明知告密,会死。”

沈蓉笑了笑:“我本便是写信之人,死在纸上,也算有个交代。”

她自怀中抽出最后一页:“这是凤笛拟的诏令草案,用东宫印模印制——若非陛下未批,恐怕当日便要生乱。”

余浪接过,见那诏中赫然写着:“削火署权、并入兵部、余浪贬至岭南军政。”

他手指紧握成拳,纸角绷裂,终于有些怒意溢于面上。

“凤笛,真要断我命根。”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赵韬低声问。

“现在还不到时候。”余浪放下诏书,“还差最后一张牌。”

“什么牌?”

“宫中,还有人未开口。”

皇城之内,皇帝端坐御榻,面前文武朝臣齐整,唯独东宫空着,太子未至。

这在往日,是大忌。

兵部尚书出列:“陛下,近日火署破案频频,然与东宫诸多印信相关,是否请东宫亲自说明?”

皇帝眯眼,盯着空空的朝服。

“宣太子。”

宣旨三道,东宫仍无应。

“罢了。”皇帝低声,“去,查查凤笛究竟是谁。”

他回头望着重臣之一的杨大学士:“你当年在东宫,记不记得有个叫杜时谦的?”

杨学士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记得。此人才思敏捷,却心气极高,常怨世不容才。他走后……便无音信。”

皇帝冷笑:“是无音信,还是你们让他‘有音无声’?”

此话一出,殿上寂然。

火署密厅内,余浪站在案前,点燃最后一封残信。

火光中,他轻声:“接下来……该我出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