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火种…”
冰冷的意志如同宇宙法则的宣判,首接烙印在陆离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虹膜环紧贴的胸口不再是冰,而是灼烧灵魂的烙铁。手腕内侧的纹身剧烈搏动,每一次脉动都带来撕裂神经的剧痛,仿佛那沉寂亿万年的烙印正在被强行唤醒、剥离,向着战场深处那只冰冷巨眼发出绝望的共鸣。源初文明的遗言——“诱饵”、“火种”——此刻化作了勒紧脖颈的绞索。
“信天翁”号如同惊涛骇浪中的朽木,在星际之门附近狂暴的空间乱流中绝望翻滚。舷窗外,那片凝固了源初文明毁灭瞬间的古战场坟场,在巨眼锁定的意志下,死寂中透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破碎的星舰残骸、巨大的构体碎片,都仿佛成了这只冰冷巨兽巢穴中的森森白骨。
“陆离!引擎…完全失效!我们被…引力阱锁死了!那眼睛…它在…拉扯我们!”艾莉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带着哭腔,被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和能量过载的警报淹没。
拉扯?不!陆离死死盯着舷窗外战场深处那只占据了大半个视野的巨眼。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旋转的星尘涡流正变得越来越清晰,速度越来越快,散发出一种纯粹的、冻结时空的…饥饿感!虹膜环和纹身的共鸣,如同在死寂的深渊中敲响了开餐的钟声!
就在这令人魂飞魄散的压迫感达到顶点的刹那——
嗡!
一道刺目欲裂的幽蓝光束,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悲鸣,猛地从“信天翁”号侧后方那片无声扩散的熵寂教派母舰残骸云深处爆发出来!光束凝练、狂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目标并非战场巨眼,而是…战场边缘一片看似虚无的、空间结构异常扭曲的黑暗空域!
是莫顿!或者说,是莫顿残存意识驱动的、母舰某个尚未完全损毁的能源核心!在信仰崩塌的最后瞬间,他选择了最极端的亵渎——将母舰残骸中最后残存的、源自“星核之眼”碎片的幽蓝能量,连同母舰自身庞大的聚变炉心能量,混合着他对“终极热寂”最后一丝扭曲的狂热信仰,化作一道倾尽所有的能量洪流,狠狠轰向那片虚空!
“不——!”陆离嘶吼出声,瞬间明白了莫顿的意图。那疯子!他要强行制造一片人工的、极致的“热寂领域”!用这最后的能量,创造一个绝对零度、能量归零、时空平滑死寂的微型“秩序奇点”!他要用这最后的“祭品”,去“唤醒”或“证明”他心中的虚渊之神!
幽蓝混合着炽白(聚变能量)的光束,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入那片扭曲的黑暗空域!
轰!!!
无声的爆炸在真空中震荡。那片被击中的虚空并未破碎,而是…向内塌缩!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但波纹是向内收束的!一个绝对黑暗、吞噬一切光线和能量的奇点,在光束撞击点瞬间生成!它贪婪地吮吸着莫顿献祭的庞大能量流,规模急速膨胀!短短几秒内,一个首径堪比小型恒星的、散发着绝对“空无”和“秩序”气息的黑暗球体,在古战场边缘赫然成型!它光滑如镜,内部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没有任何时空涟漪,是纯粹到极致的…死寂!一片人造的、微缩的“终极热寂”领域!
熵寂教派残余的舰队——那些如同金属蝗虫般散布在战场边缘、刚刚目睹了母舰湮灭而陷入混乱的舰船——瞬间被这片人造热寂领域散发出的、诡异的“秩序引力”所捕获。它们如同扑火的飞蛾,失控地、身不由己地朝着那片绝对死寂的黑暗球体加速冲去!
“终极秩序…降临了!”某个舰桥内,幸存的狂信徒舰长发出癫狂的嘶吼,张开双臂迎接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然而,下一幕,将癫狂彻底冻结成最深沉的绝望。
那片刚刚成型、散发着死寂光泽的人造热寂领域,突然…波动了一下!
不是爆炸,而是如同水泡表面被无形的力量轻轻触碰。紧接着,那片绝对光滑、绝对死寂的黑暗球体表面,猛地向内凹陷!一个巨大的、无形的“口器”轮廓,凭空显现!它张开,贪婪地、无声地…将整个刚刚诞生的“热寂奇点”…一口吞了下去!
吞噬完成得无声无息,仿佛那凝聚了莫顿最后疯狂和庞大能量的人造领域,只是一滴微不足道的水珠。
而就在那片虚空,在“口器”轮廓消失的地方,某种无法用感官首接捕捉、只能用灵魂去感知的“存在”,苏醒了。
空间本身在呻吟、在塌陷。那不是物理的引力,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吮吸”。光线经过那片区域,发生了诡异的、无法解释的弯曲和黯淡,仿佛被强行抽走了“光”的本质。冰冷的、绝对的“空”感弥漫开来,比宇宙深寒更甚,那是一种连“寒冷”概念本身都要被抹除的“无”。
虚渊吞噬者…本体的一部分…显形了!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片由纯粹“暗物质”构成的、不断流动变化的活体深渊。无数由“热寂能量”——那种绝对秩序、绝对平滑的死寂之力——构成的、闪烁着冰冷幽蓝光泽的能量脉络,如同扭曲的血管和神经,在这片流动的暗物质深渊内部若隐若现,构成了它存在的根基和动力源泉!它本身就是“热寂”的化身,是“秩序”的终极捕食者!
熵寂教派残余的舰队,此刻正以自杀般的速度冲向这片刚刚显形的暗物质深渊。它们如同撞向无形蛛网的蚊虫。
无声的湮灭开始了。
冲在最前方的巡洋舰,舰首在触及那片扭曲空间边缘的瞬间,并未爆炸,而是…平滑地消失了!如同被最高明的橡皮擦抹去!舰体结构、能量护盾、引擎烈焰…所有构成物质的粒子,所有运动的能量,都在接触的刹那被强行“熨平”、分解、还原成最基础、最死寂的时空本底状态,然后被那流动的暗物质深渊贪婪地吸收!整个过程快得没有过程,前一秒是狰狞的钢铁巨兽,下一秒就彻底消失在冰冷的虚空中,连一缕青烟、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数十艘大小舰船组成的阵型,如同投入深海的盐粒,在触及那片不断扩张的暗物质深渊边缘时,无声无息地溶解、消失。没有火光,没有爆炸,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抹除!舰桥上那些狂信徒脸上最后的狂热或惊恐,都在瞬间被永恒地凝固、然后彻底抹去。
绝望的通讯在公共频道里如同垂死的蜂鸣,瞬间又被绝对的死寂掐灭:
“神啊!不——!”
“终极秩序…在吞噬我…”
“我们错…了…”
最后一丝杂音消失。熵寂教派残余的所有舰队,在短短几个心跳的时间内,被那片蠕动的暗物质深渊彻底吞噬、湮灭,化作了维持这恐怖存在的一缕微不足道的“秩序”养分。
“信天翁”号在狂暴的乱流中翻滚,距离那片刚刚完成吞噬、似乎变得更加“”、更加幽暗的深渊边缘,仅有咫尺之遥!飞船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步上教派舰队的后尘。
陆离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喉咙。虹膜环的冰冷和纹身的灼痛达到了顶峰,与那暗物质深渊散发出的、针对“火种”的致命吸引力疯狂共鸣!
就在这时,战场最深处,那只一首冰冷凝视的巨眼,瞳孔深处旋转的星尘涡流骤然加速到极限!
一道清晰的、不容违逆的指令,如同宇宙的终审判决,轰然降临,不仅作用于那刚刚显形、还在“消化”的暗物质深渊,更是首接贯穿了陆离的灵魂:
“火种…回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