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双极凝视

虚渊第二重天,死寂的坟场深处。

“永夜号”如同蛰伏的巨兽,紧贴着一块巨大、冰冷、表面布满磷火般诡异纹路的静默星骸阴影中。引擎熄火,能量遮蔽场功率开到极限,整艘战舰如同融入了星骸本身的黑暗与死寂。舰桥内,只有星核罗盘模块散发着微弱的深紫幽光,与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约束场中,“日冕之心”核心罐的暗金光芒被死死压制,仅余罐体表面那些奇异的螺旋纹路,在幽暗中如同呼吸般缓缓脉动。

陆离站在巨大的弧形舷窗前,深褐的瞳孔穿透舰船厚重的晶体,投向舷窗外那片被镜像粒子云团折射出的、虚假的金红“星海”。数十个模仿“日冕之心”特征的信号源如同无头苍蝇般在云团中疯狂闪烁、移动,将那片区域搅成了一锅混乱的能量粥。蚀光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又难掩亢奋:“镜像粒子云反射效应预计持续17.3标准分时!幽灵舰队……己被彻底迷惑!他们无法从这虚假的星海里找到我们!”

迷惑?

陆离的嘴角扯开一个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脊背上那被锁定的冰冷感,如同嵌入骨髓的寒冰,非但没有随着舰队的隐匿而消散,反而……更加清晰、更加沉重了!封烬!那个将秩序刻入骨髓的疯子,绝不会被这点混沌的伎俩彻底阻隔!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钢针,猛地刺向约束场中的核心罐。罐体表面,那些远古的螺旋纹路在幽光下流转。就是它!这既是点燃源初之火的钥匙,也是招来白银誓约的诅咒!封烬能追踪它一次,就一定能……找到破绽!

“扫描所有虚假信号源的能量纹路细节!对比……核心罐原始熵纹!”陆离的命令如同寒铁坠地,带着最后的、孤注一掷的求证。

蚀光一愣,随即明白了陆离的意图,仅剩的独眼爆发出精光:“是!大人!”他强忍神经接驳的剧痛,再次榨取星核的混沌之力,无形的探测脉冲穿透战舰遮蔽,如同最细微的触须,扫过远方云团中每一个疯狂闪烁的虚假金红光点。

数据流如同瀑布冲刷着主控界面。

“虚假信号源能量光谱……高度模仿,但……熵能微观结构呈现‘镜像对称’特性!纹路细节……存在复制畸变!缺乏……缺乏源初熵纹的‘混沌自洽’特征!”蚀光的声音带着惊骇的发现!“唯有……唯有正前方静默坟场方向,侦测到极其微弱、但……结构绝对完整的源初熵纹残留!指向……我们!”

果然!

陆离的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手攥紧!封烬识破了!他通过那枚罐子上残留的、无法被完美复制的源初熵纹细节,如同最精密的猎犬嗅到了血腥,在混乱的镜影星海中,精准地锁定了唯一的真身!

几乎在蚀光报告的同时!

“警告!侦测到超高精度空间扫描波束!锁定源……后方!强度……穿透遮蔽场!”凄厉的警报声瞬间撕裂舰桥的死寂!

“侦测到复数‘幽灵舰队’能量特征!方位……坟场外围!包围网……正在成型!”负责被动侦测的战士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冰冷的窒息感,如同虚渊最深处的海水,瞬间淹没了陆离。终究……还是被追上了!在这片埋葬着星辰的坟场,在这通往源初战场的边缘!

坟场外围,绝对的黑暗虚空。

“白银誓约”庞大的机体如同冰冷的银山,悬浮于数艘形态扭曲的“幽灵”战舰拱卫之中。舰桥主屏上,那片被虚假信号点亮的镜像星海依旧刺目,但一个被特殊算法高亮标记、并不断缩小的红色追踪框,正死死锁定在星海边缘、那片由巨大静默星骸构成的死亡坟场深处!

封烬幽蓝的视窗,倒映着追踪框内被层层放大的扫描图像——并非清晰的舰体,而是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本真”特征的熵能辐射残余。那残余的微观结构与能量衰变曲线,与“逆渊之触”数据库中记录的“日冕之心”罐体源初熵纹,以及“影牙”碎片蕴含的远古基质……完美吻合!如同黑夜中独一无二的指纹!

“虚假的星辰,终将熄灭。唯有源初的烙印……永恒不变。”封烬的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在宣读宇宙的法则。“目标锁定确认。熵纹坐标:静默星骸坟场核心区,‘墓碑-7’阴影带。‘幽影之种’量子纠缠链接……重新稳固。”

他缓缓抬起那只戴着黑色金属手套的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主屏幕上代表熵烬舰队最后隐匿区域的星图被瞬间放大、聚焦。他的指尖,如同裁决命运的笔锋,隔空点向那片被巨大星骸阴影笼罩的黑暗空域——那正是“永夜号”藏身之处!

“幽灵舰队,战术阵列:锋矢。”

“‘白银誓约’,主炮:‘秩序裁决者’……临界充能。”

封烬的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如同寒冰坠地,宣告着最终狩猎时刻的降临。“目标区域:熵纹坐标核心。覆盖打击预备。哭泣女神星云……将是灰烬最后的坟场。”

“永夜号”舰桥。

舷窗外,那片虚假的金红“星海”己经开始变得不稳定,光芒闪烁、明灭不定,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镜像粒子云团正在被虚渊本身的能量乱流驱散,混乱的掩护即将消失。而更致命的,是来自后方那片绝对黑暗中,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的、冰冷到极致的杀意!那是“秩序裁决者”巨剑充能时散发出的、令空间都微微颤抖的秩序威压!是白银誓约最终的审判!

陆离深褐的瞳孔中,倒映着舷窗外即将消散的虚假星光,倒映着那片深不见底的、埋葬着追猎者的黑暗。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冰冷的熔岩在灰烬下奔涌,燃烧着被逼入绝境的狂怒与……一种棋逢对手的、近乎毁灭的兴奋!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虚假的星海,也不看后方迫近的死亡阴影。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战舰厚重的装甲,穿透了虚渊无尽的黑暗,死死锁定了星图之上——那片弥漫着蓝紫色悲怆尘埃的“哭泣女神星云”!锁定了星云核心、废墟之环深处、那滴如同泣血般的深红坐标!

源初的战场!一切的起点与终点!

陆离走到控制台旁,无视了疯狂闪烁的过载警报和蚀光等人惨白的脸色。他拿起一个金属杯——里面并非美酒,而是维生系统用于补充电解质的、带着淡淡腥咸味的粘稠液体。他将其高高举起,杯壁倒映着星核罗盘幽冷的紫光,也倒映着他自己伤痕累累、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脸庞。

他的嘴角,扯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带着极致嘲讽与挑衅的弧度。隔着虚渊的黑暗,隔着即将爆发的毁灭风暴,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与星图另一端、那幽蓝视窗后的冰冷意志,完成了宿命的对视。

“敬你……秩序之壁!”陆离的声音嘶哑,如同金属摩擦,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舰桥。“看好了……它是如何……被熔穿的!”

他仰头,将杯中粘稠的液体一饮而尽。液体滑过喉管,带着铁锈般的味道。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食指,带着千钧之力,如同敲响战鼓的鼓槌,狠狠点向主控星图上——哭泣女神星云深处,那滴泣血的深红坐标!

“白银誓约”舰桥上。

封烬幽蓝的视窗,死死锁定着星图上那个被高亮标记的、代表熵烬舰队藏身的红色坐标点。他的指尖,正悬停在战术指令界面的“覆盖打击”确认按钮上方。

就在指尖即将落下的万分之一秒!

他的感知,如同被无形的钢针刺中!一股冰冷、狂暴、带着极致挑衅与毁灭意志的凝视,如同跨越虚渊的利箭,狠狠扎入他的意识深处!不是来自前方的坟场,而是……来自星图之上!来自那片蓝紫色的悲伤星云方向!

封烬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他幽蓝的视窗,下意识地、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转向了主屏幕星图的另一端——那片代表着“哭泣女神星云”的区域!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星图,看到了星云深处那滴深红的坐标,也看到了……那个站在舷窗前、举杯痛饮、指尖点向此处的疯狂身影!

“垂死挣扎……”封烬的意念冰冷如万载寒冰,但指尖悬停的位置,却极其微妙地向上偏移了半寸,落在了星图之上——同样点向了哭泣女神星云的核心!那个被陆离锁定的深红坐标点!

两人的指尖,隔着浩瀚的虚渊,隔着即将爆发的毁灭风暴,在各自的星图之上,于同一瞬间,精准无比地——

点在了同一个坐标之上!

“哭泣女神之泪”的深红光芒,在双方的星图上骤然亮起,如同被同时点燃的烽火!

星骸坟场的阴影中,陆离放下空杯,嘴角残留着液体的痕迹,如同嗜血的战纹。

坟场外围的黑暗中,“白银誓约”悬停的指尖终于落下,按下的却不是毁灭按钮,而是最高级别的空间迁跃指令!

“目标坐标锁定:哭泣女神星云,核心废墟之环!”

“白银誓约”引擎发出撕裂虚空的咆哮!

“永夜号”的星核罗盘爆发出刺穿黑暗的紫芒!

双极的凝视在星图两端交汇于一点,源初战场的烽火被同时点燃。灰烬与誓约,穿越虚渊的阻隔,朝着那片埋葬着神祇与文明的古老坟场,发动了最后的、毁灭性的冲锋!女神泪眼深处的深红坐标,成为了双极对撞的终极焦点,一场决定秩序与混沌命运的远古之战,于星图落指的瞬间——轰然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