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百万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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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他上来。”
叶倾城冰冷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如同无形的冰锥,刺破了大堂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电棍噼啪作响的保安们,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狰狞迅速被惊愕和一丝茫然取代。他们面面相觑,又看看被围在中央、一脸平静的林风,最终在领头保安一个复杂的眼神示意下,不甘地收起了电棍,默默让开了一条通路。
通往高层专属电梯的方向。
林风面无表情,无视了周围那些惊疑、探究、鄙夷混杂的目光,抬步朝着那条被让开的通道走去。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他粗布衣衫的身影,与这极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保安们沉默地跟在几步之外,眼神复杂,像是押送,又像是护送。
专属电梯的轿厢内部是香槟金色的哑光金属,空间宽敞,弥漫着淡淡的冷冽香水味。林风独自一人站在里面,看着镜面般的内壁映出自己风尘仆仆的样子。电梯无声且极速地上升,失重感清晰传来。数字飞快跳动,最终定格在顶层——88。
叮。
电梯门无声滑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极致的空旷与冰冷。这里没有下面大堂的喧嚣,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安静。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郁的、属于叶倾城的那种冷冽香气,混合着高级木料和皮革的味道。
视野豁然开朗。与其说是一个楼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空中宫殿。整层被打通,视野开阔得惊人。一面巨大的、几乎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整个沪海市的壮丽全景——蜿蜒的黄浦江如同玉带,林立的高楼如同钢铁森林,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脚下,是渺小的车流和人群,如同蝼蚁。
地面铺着厚实的、纹理清晰的深灰色羊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巨大的空间被几组线条简洁、用料奢华的沙发和艺术品巧妙分割。空气中流淌着若有若无的钢琴曲,更添几分疏离感。
在正对着电梯门、视野最好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巨大得有些夸张的、通体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办公桌。桌后,是一张宽大的、线条冷硬的黑色真皮座椅。
此刻,那张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座椅上,端坐着那个刚刚在监控屏幕里睥睨众生的女人——叶倾城。
她似乎刚刚结束一场会议,或者只是习惯性地保持这种掌控一切的姿态。纯白色的西装套裙一丝不苟,衬得她肌肤愈发冷白。乌黑的长发依旧盘得一丝不乱,露出修长优美的天鹅颈。她微微向后靠着椅背,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黑曜石桌面上,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涂着淡淡的裸粉色。
林风走出电梯,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吞噬。他一步步走向那张巨大的办公桌。距离拉近,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冰冷的气场。她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正冷冷地、毫无波澜地注视着走近的林风。那目光里,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者说,是评估一件碍眼的垃圾该如何处理。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噪音,如同遥远的背景音。
林风在办公桌前约三米处停下脚步。这个距离,不远不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叶倾城浓密卷翘的睫毛,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叶倾城没有开口,只是那样冷冷地看着他,红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她在等,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入者先开口,或者,等他露出怯懦或贪婪的本相。
林风也没说话。他同样在打量眼前这位价值五百万的“未婚妻”。确实很美,美得惊心动魄,但也冷得像昆仑山顶万年不化的玄冰。那份主婚书上传递出的微弱气息,此刻在近距离下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冷的锋锐感,与眼前这个女人完美契合。
沉默持续了大约十秒。叶倾城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或者说,她认为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除了眼神还算平静外一无是处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浪费更多时间。
她交叠的双手微微一动,右手伸向桌面一侧。那里放着一个打开着的、镶嵌着银色金属边的深棕色真皮文件夹。
她的动作优雅而随意,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轻蔑。两根纤长的手指,从文件夹里夹出一张薄薄的、长方形的纸片。
那是一张支票。
支票是淡黄色的特种纸张,印制精美,上面印着银行的防伪标记和复杂的底纹。叶倾城捏着支票的指尖白皙如玉,指甲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她没有起身,甚至身体都没有前倾。就那么慵懒地靠在宽大的椅背里,手臂随意地向前一伸。
唰。
那张薄薄的支票,像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又像一件被丢弃的垃圾,被她轻飘飘地甩了出来。
支票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带着细微的破空声,不偏不倚,正好滑过桌面,落在了林风脚前半米远、厚厚的地毯边缘。
林风的目光随着那张飘落的支票移动。
支票静静地躺在深灰色的羊毛地毯上,像一块刺眼的污渍。上面用流畅的黑色墨水填写着金额,数字后面那一长串的零,在明亮的光线下异常清晰、刺眼:
**¥5,000,000.00**
五百万。
“签了退婚协议,钱归你。”
叶倾城的声音终于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冰冷,不带一丝情绪。她甚至没有看林风的脸,目光落在支票上,仿佛在确认金额无误。
“然后,” 她的红唇微启,吐出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拿着钱,滚出沪海。”
这三个字,和冰箱里那只断手掌心的血字,一模一样。
林风的目光从那张象征着巨额财富的支票上抬起,重新落回叶倾城那张冷艳绝伦却毫无表情的脸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不是愤怒,也不是屈辱,反而有点……想笑?
在昆仑山上,师傅踹他下山时,虽然粗暴,但至少目的明确——让他滚去处理婚约。而眼前这位,甩出五百万,让他滚蛋。目的似乎也一样明确?只是这方式……真是够简单粗暴,也够侮辱人。
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去捡那张支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的光芒。
叶倾城等了几秒,没等到预想中的狂喜、贪婪或者愤怒的质问。她终于抬起了眼皮,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再次看向林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更多的厌烦。她似乎不明白,这个土包子为什么还不动?是被五百万砸晕了?还是……嫌少?
“嫌少?” 叶倾城红唇微勾,露出一丝极其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做人,要知足。拿着这笔钱,足够你回乡下盖栋房子,娶个村姑,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冷硬,“这婚约,是封建糟粕,更是束缚我的枷锁。签了协议,对你,对我,都是解脱。”
她的话像淬了冰的刀子,字字诛心。在她看来,这己经是天大的恩赐。一个山野村夫,能拿到五百万,己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林风终于动了。
他没有弯腰去捡那张支票,反而慢悠悠地,将手伸进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上衣内袋里。
叶倾城冷眼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和了然。果然,还是要拿协议?或者,是准备讨价还价的筹码?
然而,林风掏出来的,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东西。
那是一张纸。一张颜色暗黄、边缘镶嵌着细密金线、触手温润的兽皮纸。纸张不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和厚重感。尤其是纸张正中央,用浓稠如血又带着奇异金芒的朱砂勾勒出的繁复符文,在顶层奢华办公室明亮的光线下,流转着内敛而尊贵的暗金色光华。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瞬间吸引了叶倾城的全部注意!
这张纸一出现,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那冰冷的钢琴背景音仿佛被隔绝在外。
林风捏着这张明显比叶倾城甩出的支票古老尊贵无数倍的兽皮纸,动作不疾不徐,像是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他的目光落在兽皮纸上,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流转的暗金符文,然后,他抬起头,迎上叶倾城那双骤然收缩、第一次露出惊疑不定的眸子。
林风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叶倾城的心尖上:
“叶小姐,看清楚了。”
他手臂微抬,将兽皮纸正面朝向叶倾城,指尖精准地点在符文下方一行极其微小、却同样由暗金色泽勾勒出的古篆文字上。
“此约以‘玄天鉴’为凭。”
随着他的话音,那行小字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暗金色的光芒微微一亮!
“我林家为‘主契方’。”
主契方三个字,被他清晰地、刻意地加重了语气。
“你叶家……”
林风顿了顿,目光首视着叶倾城瞬间变得震惊无比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冲击力的弧度:
“……为‘从契方’。”
他捏着那张古老尊贵的兽皮婚书,对着叶倾城轻轻晃了晃,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无辜的疑惑:
“所以,要退婚,也该是我退你。”
他目光下移,落在地毯上那张孤零零的五百万支票上,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轻蔑:
“这点钱……不太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