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盆草初生异,食堂风波定

凌东在书桌窗台上养的那盆酢浆草,连带着那几颗,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蒲公英种子,这几日,竟渐渐地,有了些,与众不同的光景。

原先那几片,嫩绿的心形叶子,依旧是嫩绿的,瞧着也没长大多少。

但那叶片上的绒毛,若是凑近了细看,便会发现,比寻常的酢浆草,要更浓密一些,也更……怎么说呢,更精神一些,像是,刚刚用露水洗过一般,透着股子,说不出的灵动。

至于那些蒲公英种子,也有两三颗,悄没声儿地,探出了细细的,嫩黄色的芽尖,顶着一丁点儿,几乎看不见的,泥土颗粒,晃晃悠悠的,像是刚睡醒的娃娃,伸着懒腰。

这倒也没什么太稀奇的。

窗台上有阳光——虽然这几日,江城的太阳,总是懒洋洋的,不怎么肯露脸——又有凌东每日里,从洗漱间打来的“清水”浇灌,草木生长,本是天经地义。

只是,王大锤他们几个,却不知道,凌东给这盆花草浇的“清水”,里面偶尔会掺杂着那么一丁点儿,他从指尖逼出来的,极淡极淡的,阴寒尸气。

这尸气,对活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沾多了,轻则精神萎靡,重则百病缠身。

但对这些草木来说,尤其是对这些,本就生于阴湿角落的酢浆草和蒲公英来说,似乎……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凌东也是闲着无事,突发奇想,拿它们做个小小的试验。

他想看看,他这僵尸王身上,这点儿“独门秘方”,能不能也让这些凡俗草木,生出些,不一样的景致来。

结果,倒也算得上差强人意。

至少,这盆酢浆草,瞧着比楼下花坛里那些,野生的同类,要精神得多,叶片也更油亮些。

这日,上午没课。

王大锤他们几个,难得没有赖床,一大清早就勾肩搭背地,说是要去校门口新开的那家网咖,“体验一下生活”。

宿舍里便只剩下凌东一人。

他也没闲着,将从图书馆拓印下来的,《玄君七章秘经》的残页,摊在桌上,细细地研读。

正看到一处,关于“役使阴魂,搬运挪移”的法门,觉得颇有些意思,却又有些关节,一时想不明白。

他便起身,走到窗边,想透透气——虽然他并不需要透气。

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酢浆草上,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指,想给它浇点儿“阴气水”。

就在他指尖,将要触碰到那嫩绿的叶片时,异变陡生。

只见那几片,原本安静地,舒展着的酢浆草叶子,竟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猛地,向内蜷缩起来,紧紧地合抱在一起,像个害羞的小姑娘,用手捂住了脸。

而旁边那几颗,刚探出芽尖的蒲公英,更是夸张,那细细的嫩芽,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泥土里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重新埋回种子里去。

凌东的手指,停在了半空,脸上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

这是……怎么回事?

他先前也用尸气浇灌过它们,虽然量都极少,但从未见过它们有这般剧烈的反应。

他仔细地,感知了一下自己指尖,那缕尚未散去的尸气。

没错啊,还是和先前一样的,极淡极淡的一缕,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难道是,他最近“功力”见长,这尸气的“质量”,也跟着提升了?

寻常草木,己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正自思忖,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以及几声,有些焦躁的鸟叫。

他抬头望去。

只见一只,灰不溜丢的麻雀,正停在窗外的晾衣铁丝上,歪着脑袋,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警惕地盯着他窗台上,那盆行为古怪的酢浆草。

那麻雀,似乎对这盆草,很感兴趣,又似乎有些畏惧,在铁丝上跳来跳去,想靠近,又不敢。

凌东心里一动。

他明白了。

怕不是他这“阴气水”,浇得勤了些,这盆酢浆草,也沾染上了些,不该有的“灵性”,或者说,“阴气”。

连带着,那些蒲公英小芽,也跟着“近墨者黑”了。

以至于,让这只,寻常的麻雀,都察觉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看来,以后这‘肥料’,也得省着点用了。”凌东摸了摸下巴,暗自想道。

他可不想,在宿舍里养出一盆“妖草”来,那也太引人注目了。

他将指尖那缕尸气散去,又等了一会儿,那盆酢浆草的叶子,才小心翼翼地,重新舒展开来,只是那姿态,瞧着比先前,要蔫了几分。

那些蒲公英小芽,也探头探脑地,又从泥土里冒出一点点。

凌东瞧着它们那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想了想,从桌上拿起一个,空着的矿泉水瓶子,走到洗漱间,接了些自来水。

然后他回到窗边,给那盆受了“惊吓”的酢浆草,仔仔细细地浇了一遍“阳间水”。

算是给它们压压惊。

做完这些,他才觉得,那几片叶子,似乎又精神了些。

看来,这阴阳调和,还是有些道理的。

他一个僵尸王,养盆花草,倒也养出了些,心得体会。

临近中午,凌东估摸着王大锤他们,也该从网咖回来了,便锁了宿舍门,打算先去食堂把“午饭”解决了。

今日的食堂,依旧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各种饭菜的香气,勾得那些个,饿了一上午肚皮的学生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朝着打菜的窗口张望。

凌东照旧,排在一个队伍的末尾,不急不躁。

他如今对这些凡俗吃食,己经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吃什么都一样,主要是为了,补充一点,维持人类形态所需的,“表面能量”。

正排着队,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争执声。

“凭什么啊?我们先来的!这红烧带鱼,明明还有好几块,你怎么就说没了?”一个有些尖细的男生声音,带着点儿不满和委屈。

“说了没了就没了!眼睛不好使啊?盆都空了!”另一个粗声粗气的,显然是食堂打菜师傅的声音,透着股子不耐烦。

“你……你胡说!我刚才明明看见,你把最后那几块,都打给前面那个女生了!就因为她长得好看点?”那尖细声音,越发激动起来。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会不会排队?会不会尊重人?再嚷嚷,信不信我让你今天,连汤都喝不上?”打菜师傅的声音,也高了几度,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周围排队的学生,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这种食堂里因为打菜,发生点口角摩擦的小事,也不算少见。

凌东也循声望去。

只见在队伍前面不远处,一个身材瘦小,戴着黑框眼镜,瞧着有些文弱的男生,正涨红了脸,和一个膀大腰圆,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食堂师傅,争执着。

那食堂师傅,生得浓眉大眼,一脸的横肉,手里还握着个,明晃晃的大铁勺,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在他旁边的窗口,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女生,端着餐盘,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餐盘里,果然盛着几块,瞧着就让人流口水的红烧带鱼。

那女生,凌东倒是有些印象。

似乎是外语系的系花,平日里在校园里,回头率颇高。

“怎么了这是?”凌东旁边一个,也排着队的男生,小声地问他前面的同伴。

“还能怎么着,插队呗,看人家姑娘漂亮,就先给人家打了呗,那眼镜儿不乐意了呗。”他前面的同伴,撇了撇嘴,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凌东听了,心里大致有了数。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是那戴眼镜的男生,忍气吞声,也就过去了。

但他偏偏是个,瞧着文弱,性子却有些执拗的,硬是要争个理儿。

那食堂师傅,被他当众揭了短,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火气便上来了。

“我告诉你小子,今儿个这带鱼,你还就吃不上了!有本事,你去告我啊!”那食堂师傅,把大铁勺往案板上一顿,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那戴眼镜的男生,被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嘴里还是不服气地嘟囔着:“你……你这是欺负人……”

眼瞅着,这事儿就要僵在这儿。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说什么的都有。

那外语系的系花,更是窘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凌东瞧着,微微皱了皱眉。

他倒不是想多管闲事。

只是他觉得,这食堂师傅,做得也确实有些过了。

仗着自己手里,有那么一点点,分配食物的“权力”,便如此作威作福,欺负学生,未免有些有失公允。

他想了想,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他没往那争执的中心去,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旁边一个,卖汤的窗口。

那窗口前,人不多。

他要了一碗紫菜蛋花汤,然后端着汤碗,慢悠悠地,朝着那争执的地方走了过去。

他走到那戴眼镜的男生身边,正好挡在了他和那个气势汹汹的食堂师傅中间。

他将手里的汤碗,往那食堂师傅面前的案板上,轻轻一放。

“师傅,”他开口说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这碗汤里,怎么好像,有根头发啊?”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说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但这话一出口,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那碗,普普通通的紫菜蛋花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