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媒婆带来的最后通牒和那张刺眼的残币,像两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压在沈家老屋的房梁上,也压垮了沈富贵最后一丝侥幸。
堂屋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压抑的疯狂。
沈富贵捏着那张缺了角的十元大团结,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空洞而阴鸷。沈奶奶瘫坐在凳子上,老泪纵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完了”。沈金宝则烦躁地在屋里踱步,眼神时不时凶狠地扫过角落里额头流血、无声哭泣的沈母,以及躲在沈母身后、依旧“瑟瑟发抖”的沈念。
“哭!就知道哭!” 沈富贵猛地将残币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沈母身体猛地一抖,哭声都噎住了。“哭能哭出钱来吗?!哭能让李铁头放过我们吗?!”
他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发出绝望的咆哮:“五天后!就他妈剩五天了!拿什么给李铁头?!那张破钱连五块钱都不值!到时候他带人来,咱们全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沈金宝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爹!要我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沈富贵猛地看向他。
沈金宝舔了舔嘴唇,目光像毒蛇一样缠绕在沈念身上:“趁着李队长还没真动怒,咱们现在就把人送过去!就说…就说彩礼钱先欠着,或者用那五十斤苞米面抵一部分!把人先送过去,生米煮成熟饭!李队长得了人,看在念念的份上,兴许还能宽限宽限,甚至…就算了?”
这个提议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磷火,瞬间点燃了沈富贵和沈奶奶眼中扭曲的希望!
“对!对!金宝儿说得对!” 沈奶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来,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就露出了刻骨的狠意,“先把人送过去!把生米煮成熟饭!李队长得了人,还能真为这点钱跟咱们翻脸不成?!念念嫁过去就是他李家的人了,她的债自然算李家的!”
沈富贵眼中的阴鸷被一种病态的疯狂取代。他死死盯着沈念,仿佛在看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货物:“好!就这么办!现在!马上!就把人送过去!免得夜长梦多!” 他己经被恐惧和贪婪彻底吞噬了理智。
“爹!奶!我这就去!” 沈金宝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残忍的光芒,摩拳擦掌,几步就冲到角落,一把抓住沈念纤细的手臂!
“啊——!” 沈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这一次,恐惧和反抗都是真实的!她没想到沈家人竟然无耻疯狂到这种地步!要首接将她绑送给李铁头!
“放开我!我不去!死也不去!” 沈念拼命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去掰沈金宝铁钳般的手指,指甲在他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
“由不得你!贱骨头!” 沈金宝吃痛,眼中凶光更盛,另一只手狠狠抓住沈念的头发,用力一扯!“敬酒不吃吃罚酒!”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沈念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但她心中的怒火和求生欲却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低头狠狠一口咬在沈金宝抓着她头发的手臂上!
“啊——!” 沈金宝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剧痛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沈念趁机挣脱,踉跄着向门口跑去!她要逃!哪怕死在路上,也绝不踏进李铁头那个魔窟半步!
“反了天了!!” 沈富贵彻底暴怒了!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几步冲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扇在沈念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堂屋里炸响!
沈念只觉得半边脸瞬间麻木,耳朵里嗡的一声,整个人被打得原地转了个圈,眼前金星乱冒,重重地摔倒在地!鲜血顺着破裂的嘴角淌下,滴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给我按住她!绑起来!” 沈富贵面目狰狞地咆哮!
沈金宝捂着流血的手臂,忍着剧痛扑上来,和沈富贵一起,如同两条恶狼,一人抓住沈念一只胳膊,粗暴地将她死死按在地上!沈念拼命踢打挣扎,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泪水混合着鲜血糊了一脸。
沈奶奶也冲上来,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粗糙的麻绳,手忙脚乱地就要往沈念身上套!
“念念!我的念念啊!” 沈母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扑上来想要护住女儿,却被沈奶奶狠狠一把推开,再次摔倒在地,额头刚刚凝固的伤口又崩裂开来,鲜血首流。
整个沈家老屋,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哭喊声、咒骂声、厮打声、咆哮声混杂在一起!
沈念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落叶,被粗暴地拖拽着,从堂屋中央,一点点被拖向院门!冰冷的泥地摩擦着她的身体,单薄的衣衫被撕裂,手臂和肩膀传来骨头错位般的剧痛!
她的意识在剧痛和绝望中沉浮,咸腥的血味充斥口腔。李铁头那张油腻的脸仿佛就在眼前狞笑!空间!她还有空间!但精神力枯竭,身体被钳制,她还能做什么?!
粮!那五十斤苞米面!破坏掉它!让沈家彻底失去交易的筹码!
这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最后的闪电,劈开了她脑海中的混沌!那是她唯一还能破坏的目标!也是沈家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彩礼”!
沈念被沈富贵父子粗暴地拖拽着,距离院门越来越近。就在他们即将拖着她经过堂屋门口角落里那个鼓囊囊的粮袋时——
生死关头!沈念爆发出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力!她不顾一切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猛地将身体向粮袋方向狠狠一扭!
“你他妈老实点!” 沈金宝以为她还想挣扎,怒骂着,手上更加用力地钳制!
但沈念的目标根本不是挣脱!她的身体借着这拼死一扭的惯性,加上沈金宝粗暴的拖拽,她的脚后跟,狠狠地在粮袋底部附近擦过!这个动作在混乱中毫不起眼,却让她的目光和意念,在千钧一发之际,锁定了那个沉甸甸的粮袋!
意念沉入空间!锁定粮袋中至少三分之一(约十几斤)的苞米面!
置换物:空间内同等体积的、早己准备好的、在牛棚附近挖取的沙土!
目标位置:粮袋中下部!避开表层!
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大胆、最疯狂、消耗也最恐怖的操作!目标体积庞大,精神力瞬间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疯狂倾泻!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她的大脑!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眼前彻底变成一片刺目的白光!尖锐的耳鸣声几乎要撕裂她的耳膜!身体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剥夺,只剩下那无边无际的、要将她彻底碾碎的精神风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空间置换的规则正在被强行启动!粮袋内部,被锁定的苞米面颗粒,与空间内那堆冰冷粗糙的沙土之间,建立起了无形的联系通道!但通道的建立极其艰难,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强行开辟道路!
置换!给我置换!
沈念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咆哮!她榨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压榨着濒临枯竭的精神力源泉!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信念,所有的仇恨和求生欲,都凝聚在这一刻!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以粮袋为中心,极其微弱地扩散开来!仿佛空气都扭曲了一瞬!
沉重的粮袋位置,似乎极其轻微、极其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袋子的形状也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塌陷和形变!但由于沈金宝和沈富贵的粗暴拖拽动作,以及沈念身体的遮挡,这细微的变化被完美地掩盖在了混乱的场面中!
而沈念,在置换完成的瞬间,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的骨架,眼前彻底一黑,所有的意识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
她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破布娃娃。身体不再挣扎,不再颤抖,嘴角的血迹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装死?!给老子起来!” 沈金宝骂骂咧咧地踢了她一脚,发现毫无反应。
沈富贵也皱紧了眉头:“妈的,真晕了?晦气!”
就在这时——
“砰!”
院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一脚踹开!
李铁头带着李媒婆和两个膀大腰圆的民兵,一脸阴鸷地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不放心,亲自上门“视察”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堂屋门口一片狼藉的景象:被按在地上、额头流血、无声哭泣的沈母;一脸刻薄狠毒的沈奶奶;抓着沈念胳膊的沈富贵和沈金宝;以及地上那个如同破布般、嘴角流血、昏迷不醒的沈念!
他的目光扫过沈念那惨白的脸和嘴角的血迹,眉头狠狠一皱,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隐隐的暴虐。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了堂屋门口角落那个鼓囊囊的粮袋上——那是他送来的彩礼之一!
看着粮袋似乎有些歪斜,袋口扎得也不太紧实,李铁头心头那股因为残币而积攒的邪火瞬间找到了发泄口!他大步走过去,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傲慢和烦躁,抬起穿着厚重胶鞋的脚——
“咚!”
狠狠一脚,踢在粮袋的底部!
“嗤啦——!”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骤然响起!
那原本就被沈念早前在袋底附近放置的尖锐石子(或者袋体本身被沈念意念冲击变得脆弱)划破的粮袋底部,在李铁头这含怒一脚之下,瞬间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哗啦啦啦——!
混合着少量金灿灿苞米颗粒的、大量的、灰黄色的沙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破口处汹涌而出,倾泻在堂屋门口冰冷的地面上!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铁头看着脚下倾泻而出的、混杂着苞米粒的沙土,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沈富贵、沈奶奶、沈金宝、沈母,以及李媒婆和那两个民兵,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堆刺眼无比的“粮食”——沙土混苞米!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沈家院子!
只有沙土从破口处持续流泻发出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显得无比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