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素手辨伪掀迷雾 银剪传心破坚冰
云港市梅雨季的潮气裹着霉味渗进青云巷每道砖缝，林知秋清早掀开面馆竹帘，见叶小棠抱着一摞文件跌跌撞撞跑来，白球鞋踩进积水潭溅起半腿泥浆。
"林姐！快看看这个！"姑娘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发梢还挂着雨珠，"开发商提交的改造报告里，说青云巷最早建筑是民国时期的，可我找到县志记载......"话未说完，沈星河叼着牙刷从里屋冲出来，首播支架在头顶晃得叮当响。
"等等！先拍个开箱视频！"她举着手机对准文件，滤镜把叶小棠的脸映得泛着诡异的蓝光，"家人们看！我们要打假黑心开发商啦！"
林知秋抄起擀面杖敲了下案板："没个正经！小棠你慢慢说。"她将冒着热气的阳春面推过去，骨汤香气混着葱花味冲淡了屋里的焦躁。
叶小棠抽出泛黄的复印件，手指点在模糊的字迹上："康熙年间的《云港舆图》标注，这里本是漕运商帮的仓储区，现存的马头墙和排水系统都有近三百年历史。可开发商那份报告......"她突然变戏法似的掏出张彩色打印件，"连照片都是PS的！"
沈星河凑近屏幕，睫毛膏晕染的眼睛瞪得溜圆："我去！这飞檐角度都对不上！还有这瓦片颜色，妥妥的赛博朋克风！"她猛地转身对着镜头，"宝子们记笔记，以后看宣传图先查EXIF数据！"
正闹着，周明远夹着公文包闪进店里，西装肩头洇着深色水痕："来真的了！开发商开始逐个约谈街坊，说今天签约能多拿二十万搬迁费。"他掏出张皱巴巴的传单，边角沾着咖啡渍，"这话术，把拆迁说得跟双十一促销似的。"
林知秋抓起传单凑近油灯，火苗将"限时特惠"西个大字映得血红："算盘倒是打得精！先分化人心，再各个击破。"她突然瞥见角落里的陈阿婆，老人正用银剪细细修理窗花，碎纸屑簌簌落在蓝布围裙上，仿佛雪落寒江。
"阿婆，您说句话呀！"沈星河蹲到藤椅边，首播镜头几乎怼到老人脸上，"您守着这巷子一辈子，就眼睁睁看着他们......"
"别拿你那劳什子机器晃悠！"陈阿婆头也不抬，银剪在红纸上灵巧游走，眨眼间剪出只振翅的凤凰，"老祖宗的手艺，不是给你们当枪使的。"
叶小棠突然跪坐在青石板上，文件散落一地："阿婆，我知道您气我之前提的商业化方案。可现在只有证明青云巷的历史价值，才能保住这里啊！"她抓起张图纸，"您看，我重新设计了非遗工坊，每个剪纸纹样都能扫码听您讲故事......"
陈阿婆的银剪突然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睛盯着图纸上的二维码："洋玩意儿......"话音未落，外头传来重物倒地声。赵大海浑身湿透撞进门，外卖箱歪在一旁，额头渗着血："他们......他们烧我的电动车！"
众人忙围上去。沈星河扯下脖子上的丝巾按压伤口，首播忘关，弹幕瞬间刷屏。周明远翻开赵大海沾满泥水的笔记本，瞳孔骤缩："拆迁公司的法人，果然和网贷平台有关联！"
林知秋舀来温水，见赵大海嘴唇青紫，牙齿还在打战："先喝口热汤。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着那辆黑色SUV......"赵大海捧着粗瓷碗，指节泛白，"他们往城郊仓库运东西，箱子上印着'拆迁补偿款'。可我拍照时被发现了......"他突然剧烈咳嗽，汤汁溅在周明远的公文包上。
叶小棠突然抓住陈阿婆的手："阿婆！您祖传的《百子千灯图》不是有康熙年间的落款吗？这就是铁证！"
老人猛地抽回手，银剪"当啷"掉在地上："我的宝贝，凭什么给你们拿去邀功？"她颤巍巍起身，蓝布围裙扫过散落的图纸，"当年日本人来抢，我爹把剪纸塞进墙缝；十年动荡，我在牛棚里偷偷护着......"
沈星河突然关掉首播，跪到老人面前："阿婆，我以前总觉得传统手艺老土。可上次看您剪的《云港旧事》，那些摇橹的船夫、卖糖画的小贩，比任何特效都鲜活。"她掏出手机，相册里全是偷拍的陈阿婆剪纸视频，"您看，有三万多人点赞，都在问去哪儿学剪纸呢。"
陈阿婆的手微微发抖，浑浊的眼睛盯着屏幕。叶小棠趁机递上重新设计的工坊方案："我们可以办沉浸式展览，让游客亲手体验刻纸。收益的一半用来培养学徒......"
"得寸进尺！"老人作势要打，银剪却轻轻点在叶小棠眉心，"罢了罢了，就当我这把老骨头再折腾一回。"她颤巍巍打开樟木箱，取出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百子千灯图》，剪纸展开的瞬间，满室红光流转，仿佛真有千盏明灯在纸上游走。
周明远突然一拍大腿："有了这个，再加上赵兄弟的证据，足够让文物局介入！"他掏出手机拨号，却突然僵住，"不好！我的通话记录......"众人这才发现，他公文包被划开一道口子，里面的U盘不翼而飞。
雨不知何时停了，斜阳穿过雕花窗棂，在陈阿婆的剪纸作品上投下细碎光影。林知秋望着围在桌前的众人，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开店时，也是这样拼凑着希望。她转身往灶里添了把干柴，火苗"噼啪"窜起，映得墙上"青云面馆"的牌匾愈发鲜红。
"都别愣着！"她抄起擀面杖，"小棠去联系文物专家，星河准备首播取证，周哥带人守住巷口。赵兄弟......"她顿了顿，将刚煮好的荷包蛋面推过去，"吃饱了，咱们一起讨个公道！"
暮色渐浓时，沈星河的首播间涌入百万观众。镜头里，陈阿婆的银剪在《百子千灯图》上游走，叶小棠举着县志逐字讲解，赵大海展示着偷拍的证据，周明远则在巷口与开发商的人据理力争。而林知秋站在面馆门口，看着此起彼伏的手机闪光灯，恍惚间觉得，这巷陌间的点点微光，终能汇聚成刺破黑暗的炬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