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炎生性多疑,那玉简虽在仔细检查过后并没有追踪印记的存在,路线图也与他多日暗中观察所得大致吻合,但心头总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
只是,若真有内应,这诱惑未免太大。
他反复权衡,终是贪功之心压过了那份警惕,决定去一探虚实。
不过,他并未亲自涉险,而是点了那两名结丹初期的师弟,沉声叮嘱道。
“此行务必万分小心,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传讯撤离,自身安危为上,切莫恋战。”
两名烈焰宗修士领命,借着夜色掩护,循着玉简地图的指引,小心翼翼地一路潜行至化雨宗后山。
……
黑黝黝的废弃矿洞口,仿佛巨兽张开的幽深大口,阵阵阴风从中卷出,带着一股陈腐的泥土气息。
两人相视一眼,仗着结丹期的修为,艺高人胆大地摸了进去。
洞内比想象的更深,路径蜿蜒曲折,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神识探查范围内依旧空无一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师兄,这地方安静得有些邪门,莫不是被那化雨宗的鼠辈给耍了?”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不耐。
另一人也觉得不对劲:“此处不宜久留,先退出去,将情况禀报冯师兄再做定夺。”
正当他们心生退意,转身欲循原路返回之时,异变陡生!
只听“轰隆”一声惊天巨响,尘土飞扬,来时的洞口竟被一块不知从何而降的千斤巨石死死封堵!
紧接着,他们脚下及四周的石壁上,无数玄奥符文骤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闪烁不定,瞬间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光网。
一股庞大的禁锢之力与凛冽杀机同时爆发,将他们二人彻底笼罩其中。
“不好!是预设的困杀阵!我们中计了!”两人脸色狂变,亡魂皆冒,体内法力瞬间提至顶峰。
“两位道友,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一个略带几分戏谑的声音从矿洞深处的黑暗中悠悠传来。
话音未落,伍冲天负手踱步而出,神色淡然,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
那两名烈焰宗结丹修士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又惊又怒,其中一人厉喝道:“伍冲天!果然是你搞的鬼!”
另一人则面色凝重:“情报有误!他怎会亲自在此设伏!”
他们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法诀引动,两道凌厉霸道的术法光芒撕裂空气,直扑伍冲天面门。
伍冲天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身形微微一晃,竟不闪不避,也未见他取出任何法宝护体。
只听“砰砰”两声沉闷的巨响,那足以开碑裂石、摧金断玉的术法结结实实轰在他身上,竟如同泥牛入海,连他的衣角都未曾掀动分毫,其身躯稳如山岳。
“什么?!这怎么可能!”两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骇然失色,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伍冲天动了。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如鬼魅般欺近其中一人,依旧是平平无奇的一拳递出,没有任何花哨。
那修士大骇,急忙祭出数层护身法盾,灵光层层叠叠。
但在伍冲天那看似缓慢实则迅疾如电的拳头下,那些法盾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咔嚓咔嚓”连声脆响,便寸寸碎裂,化为漫天光点。
余势不减的拳风结结实实地轰在那修士胸口。
“噗!”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那修士像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坚硬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滑落在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另一名修士见同伴竟连一招都未能挡下,当场肝胆俱裂,先前那点侥幸和战意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伍冲天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仅存的那名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修士,慢条斯理地开口。
“啧啧,你们那位足智多谋的冯师兄,此刻想必正在坊市的客栈里,一边悠闲地品着上好的灵茶,一边得意洋洋地盘算着如何接收我化雨宗吧?
说不定还在幻想着你们二人成功传回捷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名利双收。
可惜啊,可惜,他怕是等不到你们的好消息了。
说起来,他还真是‘信任’你们,就派了你们两个过来送死探路,这份‘情谊’可真是感人至深呐。”
那名修士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声音带着哭腔,颤抖不已。
“伍……伍道友饶命!前辈饶命啊!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冯炎那厮一人策划指使的,与我等小卒无关啊!
我……我可以将冯炎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只求前辈饶我一条狗命!”
他身旁那名被伍冲天一拳重创的同伴,此刻竟还吊着一口气,勉强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同门这般奴颜婢膝的丑态。
气得又是一口逆血喷出,声音嘶哑地怒斥道:“王……王重明!你……你这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
竟敢……竟敢背叛宗门!丢尽了我们烈焰宗的脸面!”
伍冲天连眼角余光都未曾瞥向那重伤怒斥之人,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跪地求饶的王重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哦?你的命,在你看来,值多少情报?”
王重明闻言,以为有了生机,连忙如捣蒜般磕头,急声道:“冯炎他……他还暗中联络了黑风寨的那群悍匪,许诺事成之后,化雨宗的藏宝阁任由他们挑选三成!
他还想策反贵宗内的几位实权执事,名单我……我知道一些线索!”
“说完了?”伍冲天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王重明心中一突,猛地抬头,正对上伍冲天那双深邃而讥讽的眼眸,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说完了,就可以安心上路了。”伍冲天话音刚落,身形一闪,一拳挥出。
直接将那名还在地上断断续续怒骂的烈焰宗修士轰得魂飞魄散,连最后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动作干净利落得仿佛碾死一只蚂蚁。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向早已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王重明,脸上的笑容不带丝毫温度:“至于你……”
王重明张大了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求饶的话,伍冲天却已失去了所有耐心,又是一拳隔空打出,拳劲透体而过。
王重明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之中,身体晃了晃,颓然倒地,生机断绝。
洞内彻底安静下来。
“聒噪。”伍冲天低语一声,甩了甩手,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特别烦人的苍蝇。
坊市客栈内,冯炎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有些发凉,杯中的灵茶早已失了温度,他却浑然未觉,心中那股莫名的躁动愈发强烈。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啪嚓!”
“啪嚓!”
接连两声清脆的碎裂声自身上储物袋内传来,细微却清晰。
冯炎面色骤变,那是他留给两位师弟的本命玉牌!玉牌碎裂,意味着……
“不好!”他霍然起身,撞翻了身前的桌案,茶水泼洒一地。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一股寒气从尾椎直冲头顶。
中计了!那两个蠢货,定是中了化雨宗的埋伏!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逃!此地绝不可久留!
冯炎法力一催,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冲出客栈房门,直奔坊市之外。
然而,当他冲到平日里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长街之上,空寂无人,连一丝风声都无,安静得诡异。
两侧店铺门窗紧闭,仿佛一座死城。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冯道友,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往何处啊?”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街道尽头传来。
冯炎猛地抬头,只见化雨宗的顾长老带着数名神色冷峻的执事,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里,将街道出口堵得严严实实,一道道灵光隐现,显然是布下了某种禁制。
冯炎脸色铁青,一颗心直往下沉。他强自镇定,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原来是顾长老。冯某有些急事,改日再来拜会。”
顾长老抚了抚长须,皮笑肉不笑:“急事?莫不是急着回去给烈焰宗报丧?”
冯炎瞳孔一缩,正欲开口辩驳,甚至不惜拼死一搏,一个他此刻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从他身后幽幽响起:“报丧?不必那么麻烦。人,我已经替你带回来了。”
冯炎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
本应在矿洞深处主持大局的伍冲天,此刻正负手站在他身后不足三丈之处,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淡笑。
更让他亡魂皆冒的是,伍冲天那只空着的左手上,赫然提着两颗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人头!
正是他派去探路的两名师弟!
并且那两颗头颅的眉心处还残留着某种阵法散去的灵力波动!
隔绝阵法!
这代表着两人恐怕早已经死去多时!
只是被阵法隔绝了死亡波动,直到自己手上的本命玉牌断开联系超过时限才自动碎裂了。
这也代表着对方此刻敢暴露在自己眼前恐怕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呃……”冯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成调的音节,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住。
那两颗头颅上的惊恐与不甘,如同两把尖刀狠狠刺入他的眼中。
伍冲天随手将两颗头颅抛在地上,像是丢弃两件垃圾,它们“咕噜噜”滚到冯炎脚边,其中一颗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他。
“冯师兄,别来无恙?”伍冲天歪了歪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与老友叙旧,“你的两位师弟,临死前还对你这位‘足智多谋’的师兄念念不忘呢。啧,这份忠心,真是可歌可泣。”
冯炎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自信,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伍冲天踱步上前,绕着冯炎走了一圈,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带着一丝玩味:“你猜猜,你师弟在我面前说了什么?”
他顿了顿,凑近冯炎耳边,声音压低,仿佛恶魔的低语:“你的法术,你的灵宝,你的秘法,甚至连你底裤的颜色都说了哦。”
一股绝望的寒意彻底淹没了冯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