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千忍着腰侧的剧痛,身影在夜色中高速穿梭。
他巧妙地避开了追踪和监控探头,如同迅捷的幽灵。
“恩断义绝……不死不休……”
程予安冰冷决绝的宣告在耳边回响。
愧疚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压抑、冰冷的恐惧吞噬——林枭!
他失败了!
他不仅没有完成任务!
还被对方亲手放走!
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安全屋,周焕看到归来的陆子千,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如实汇报!
陆子千立刻明白了,他私自将暗河资料交于程予安的事情暴露了!
惨白的灯光瞬间倾泻而出,将陆子千带着血迹和尘土的狼狈身影照得无所遁形。
每一步都牵扯着腰侧的伤,冷汗浸湿了紧贴背脊的衣衫。
也许他的生命将在此终结!
虽不甘心,但至少他的父亲不会有生命危险。
陆子千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下,单膝跪地,动作因为腰伤而略显迟滞。
他低下头,声音嘶哑,努力保持着平稳,却依旧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主人……任务……失败了。”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枭缓缓转过了椅子,冰冷得如同凝固的寒冰。
他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暴怒,也没有明显的失望。
“失败了?”
林枭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却让陆子千浑身汗毛倒竖。
“程予安还活着,而你……”
他双眼如同寒潭,静静地落在陆子千身上。“看起来,吃了不小的亏?搞得这么狼狈啊。”
“属下无能!”
陆子千的头垂得更低,声音里的恐惧再也无法完全掩饰。
“我不敌祁寒,他对我的战斗方式……有所防备。属下拼尽全力,仍未能突破他的防线…程予安…他…”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痛,“他……认出了我。”
“认出了你?”林枭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然后呢?他认出你这个潜伏在他身边、窃取情报、差点给他致命一击的好友,这个害他程家陷入万劫不复的暗河杀手……他就这么让你走了?”
陆子千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腰侧的剧痛尖锐地提醒着他当时的场景。
程予安那双冰寒刺骨、充满恨意的双眼,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不能让主人误会!
“他……”陆子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他说……恩断义绝,再见面就是不死不休……他放我走……是为了……羞辱您!更是为了离间!”
他急切地强调着,努力将程予安的行为解释为对他忠诚的离间,
“属下对主人的心……从未动摇!程予安他……他怎配与主人相比?属下只恨自己无能,未能完成主人的任务,让主人失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亵渎的急切和痛苦。
“失望?”林枭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陆子千面前,阴影将陆子千完全笼罩其中。
林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放你走,看来对你是极好的。”
林枭的声音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催眠般的魔力,却又蕴含着致命的威胁,“你心里是不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感动?或者愧疚?毕竟,他看起来,比你的主人更仁慈一些?”
他刻意加重了“仁慈”二字,带着冰冷的嘲讽。
他猛地抬头,眼中瞬间闪过无法掩饰的惊惶、被戳中心事的恐慌:
“没有!主人!绝对没有!”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急切而拔高,甚至带上了哭腔:
“仁慈?那是虚伪!属下对主人的忠诚,是刻在骨头里的!他放我走,只是想让我痛苦!想让主人怀疑我!属下宁愿当时死在祁寒手里,也绝不愿主人有一丝一毫的误解!属下只恨……只恨没能杀了他!”
他语无伦次,恐惧与爱慕交织成的痛苦,几乎将他撕裂。
“够了。”林枭淡淡地打断了他,目光依旧冰冷地锁着他,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挣扎,“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子千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不仅害怕任务失败带来的惩罚,更害怕林枭眼中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被舍弃的恐惧和被心上人厌弃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碾碎!
“主人!”陆子千的声音带着绝望的、近乎崩溃的哀求。
他甚至顾不上腰侧的剧痛,另一条腿也跪了下来,深深俯下身体,额头用力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再次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浓烈到令人心惊的恐惧与祈求:
“主人!属下知错!属下无能!求主人……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别……别不要我!别厌弃我!”
他哽咽着,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爱而不得的痛苦和腰间的剧痛而剧烈地颤抖着
“求主人……再信我一次!我的命是您的!我的……我的全部都是您的!求您……求您别推开我!让我证明给您看!程予安……程家……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陆子千几乎是在泣血发誓,只求能挽回主人一丝一毫的信任。
他不能失去林枭!
林枭静静地俯视着匍匐在地、因为恐惧、爱慕而剧烈颤抖的陆子千。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终于,林枭缓缓开口,声音恢复平稳:
“再厉害的野兽也有失手的时候。”
陆子千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光芒和失而复得的激动!
“但是,”林枭的声音陡然转冷,瞬间冻结了陆子千眼中的喜色,将他重新按回冰冷的现实,
“记住你今天的狼狈,记住程予安施舍给你的仁慈。这份恩情,要用血来还。”
“你的眼泪,只该为我而流。你的痛苦,也只该因我而生。记住了吗?”
陆子千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是带着一种病态的释然和感激:
“记住了!主人!程予安的血……会洗刷属下的耻辱!会证明属下对主人的忠诚!”
只要能留在林枭身边,被他需要,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很好。”
林枭首起身,不再看他。
“下去处理你的伤,养好它。很快,会有新任务。下一次,我不想再看到失败。”
“是!主人!”陆子千艰难地站起身离开。
他贪婪地看了一眼林枭挺拔冷漠的背影,仿佛要将这身影刻进灵魂深处,然后才踉跄着退出了房间。
首到回到冰冷狭窄如同囚室的休息间,反锁上门。
陆子千冷汗浸透了全身,腰侧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颤抖着解开夜行服,露出腰侧。
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伤己经扩散开来,边缘带着深红,皮肤发烫。
他咬着牙,摸索着拿出急救箱,熟练地给自己注射止痛针和消炎药,然后拿起冰袋狠狠按在伤处。
冰冷的刺激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身体蜷缩起来。
他靠着门板,闭上眼睛,林枭什么都知道,却让自己活着。
在他眼里,自己终究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