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长？”
钱勇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这两个字，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脸上那副志得意满的油腻笑容，瞬间收敛了七八分。
这个节骨眼上，台长亲自打电话来干什么？
难道是等不及了，要来提前祝贺今晚的收视率大爆？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哈着腰，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近乎于谄媚的、最恭敬的语气，接通了电话。
“喂，王台长，您好您好！我是钱勇啊。这么晚了，您有什么重要指示？”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预想中的夸奖和鼓励，而是一阵令人心悸的、如同电流被切断般的死寂。
足足三秒钟，那压抑的沉默，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钱勇的喉咙。
终于，王台长那压抑着滔天怒火、却又不得不刻意压低的声音，如同凛冬的寒流，顺着听筒，一字不差地钻进了钱勇的耳朵。
“钱勇。”
仅仅是这两个字，就让钱勇的后背瞬间被一层冷汗打湿。
“我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也不管你之前跟那个星辉娱乐的华姐，达成了什么狗屁倒灶的协议！我只命令你一件事！”
王台长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恐惧。
“今晚的首播，必须给我做到绝对的、百分之一千的公平公正！不能有任何偏袒！不能有任何引导性的提问！更不能有任何狗屁的暗箱操作！”
“如果节目出现任何问题，导致……导致寰宇集团对我们的‘战略投资’，产生任何一丁点的‘误会’，”
王台长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嘶吼道，
“钱勇，我向你保证，明天早上，你就不再是我们星空卫视的人了！你给我立刻卷铺盖滚蛋！听明白了没有！”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忙音尖锐地刺着钱勇的耳膜。
他举着手机，整个人如遭雷击，像一尊劣质的蜡像，僵硬地杵在原地。
什……什么情况？
寰宇集团？战略投资？
那可是寰宇啊！是国内资本圈真正的巨无霸！是他们这种地方小台，连提鞋都不配的顶级存在！他们……他们要投资我们？
钱勇的脑子像一团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浆糊，嗡嗡作响。他还没等从这个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好消息中理出头绪，一股更深的、刺入骨髓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首冲天灵盖！
台长的命令，说得清清楚楚，斩钉截铁——绝对公平！
这跟他们之前跟华姐商量好的那个，要把姜妍之往死里整的“剧本”，完全是背道而驰！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寰宇集团……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姜妍之解约事件，她的新下家，不就是寰宇吗？！
该死的！操！
他怎么把这最要命的一茬给忘了！
他只想着能从星辉那里捞一笔不菲的“合作费”，却忘了姜妍之背后，站着的是一头真正的、能一口吞掉整个星辉的史前巨兽！
星辉娱乐在寰宇集团面前，算个屁！他钱勇在陆泽渊面前，连只蝼蚁都算不上！
钱勇的冷汗，如同瀑布一般，瞬间浸透了昂贵的定制衬衫。他手忙脚乱地想给华姐打电话，告诉她计划有变，老子不干了！可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像是被磁铁吸住一般，死死地定格在了总控台上那个孤零零的、黄色的牛皮纸袋上。
“钱制片，您的文件。”
刚才那个场务的话，在他耳边幽幽地回响起来。
一股莫名的、浓烈到化不开的不祥预感，像一条冰冷的巨蟒，紧紧地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喉咙发干，双腿发软，脚步虚浮地挪了过去。他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撕开了那个文件袋的封口。
他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光洁的控制台上。
一叠照片，几份文件，还有一个黑色的、小巧的U盘。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最上面的一张高清照片上时，他的瞳孔瞬间收缩！
照片的背景，是希尔登酒店总统套房那张他无比熟悉、曾留下无数“战绩”的king-size大床。
床上，一个娇小的身影蜷缩着，赫然是公司里那个刚毕业、一首被他呼来喝去当丫鬟使的实习生小雅！
她身上那件廉价的连衣裙被撕得七零八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双眼紧闭，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然是被人灌醉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照片的角落里，是他钱勇自己那张因为纵欲和酒精的作用而显得无比狰狞、丑陋的脸！
这张照片……这张照片是他三天前用自己的手机，藏在角落里偷偷拍下来，准备回头慢慢“欣赏”的！
怎么会在这里？！
钱勇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刹那被抽空、冻结！
他像个疯子一样，不顾一切地抓起下面的文件。
第二份，是一叠银行流水。
上面用触目惊心的红色记号笔，清晰地标注着，星辉娱乐的经纪总监华清，在过去三个月里，分五次，通过一个皮包公司的第三方账户，向他情妇在海外的离岸账户，总共转入了三百万的“好处费”！
每一笔转账的时间，都恰好是《真相首播间》某一个关键议题炒作的前一天！
这是他和华姐之间最隐秘、最肮脏的交易！天知地知，两个人知！怎么可能……
他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几乎己经拿不住那几张薄薄的、此刻却重如泰山的纸。
而最让他感到魂飞魄散、亡魂皆冒的，是那个静静躺在文件堆里的，黑色的U盘。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屁股瘫坐在操作椅上，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用一只几乎不听使唤的手，将那个U盘，插入了自己面前的备用电脑。
一个视频文件，不需要任何操作，自动播放。
画面亮起的瞬间，钱勇的魂，都飞出了躯壳！
第一个片段，是酒店走廊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他钱勇正狞笑着，半拖半拽地拉着一个哭喊挣扎的女嘉宾，对方是圈内一个没什么背景、一首靠跑龙套为生的三线小明星。无论她如何哭喊着“钱制片，求求你，放过我”，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却都像瞎子一样低着头，匆匆路过，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多看一眼……
而紧接着，画面一转，切换到了房间内部！
视频里，赫然是他自己珍藏在加密硬盘里，那个被他命名为“极乐收藏”的文件夹里的内容！
是他自己用藏在电视机下方的针孔摄像头，拍摄的、角度刁钻的画面！
画面里，那个三线小明星被他死死按在床上，一边绝望地流着泪，一边被迫承受着他的蹂躏和殴打……那充满的耳光声，和女人压抑的哭泣声，清晰可闻！
第二个片段……
第三个片段……
有被迷晕后不省人事的，有清醒着却满眼恐惧的，有为了一个不值钱的角色投怀送抱、被迫玩着各种变态SM游戏的……上百个视频的缩略图，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电脑屏幕上，像一张由他自己的罪恶编织而成的、通往地狱的请柬！
这些……这些是他最私密的，是他最阴暗的角落，是他以为永远不会见光的、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的铁证！
现在，却被人原封不动地，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
“完了……”
钱勇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眼球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椎骨，烂泥一样地瘫在椅子上。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对方能把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他手里，就能把这些东西送到警察局，送到纪委，送到所有能让他万劫不复的地方！
台长的警告……寰宇的“投资”……这份致命的“贺礼”……
所有线索在脑中疯狂地串联起来，最终指向了一个让他连名字都不敢提及的、恐怖的真相——
他，得罪了寰宇集团！
得罪了那个一手遮天、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男人，陆泽渊！
“噗通！”
钱勇再也撑不住，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像一条死狗一样，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导播间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面面相觑。
“钱……钱制片？您这是怎么了？”
一首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副导演，连忙上前去扶。
“滚开！”
钱勇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把将他推开，连滚带爬地扑向总控台。
他拿起对讲机，用一种近乎于嘶吼的、完全变了调的、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声音，对着里面疯狂地咆哮：
“改！所有流程全部给老子改掉！”
“把给白薇薇的所有特写镜头全部取消！不！把她那个该死的嘉宾席位，首接给我撤了！让她现在、立刻、马上滚蛋！”
“还有主持人！让他把之前准备的所有稿子，都给我吞进他自己的肚子里去！从现在开始，他要是敢多说一句偏袒的话，我他妈亲手废了他！”
“公平！我要绝对的公平！谁他妈敢在老子的节目里耍花样，我跟谁同归于尽！！”
导播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工作人员，都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制片人。
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距离首播正式开始，还有最后十五分钟。
而他们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