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荣耀背后

月光如同流淌的液态银,透过休息室斑驳的百叶窗,在地面勾勒出交错的光影,仿佛一幅会呼吸的抽象画。与夺冠那晚不同,此刻空气里翻涌着紧张与兴奋交织的气息,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裹挟着淡淡的电子设备焦糊味,那是长时间运转的服务器散发的独特气息。凌骁后颈新贴的止痛贴在顶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微光,边缘还沾着些许被汗水浸湿的碎发,随着他翻动文件的动作若隐若现,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连日来的疲惫与坚持。

他面前摊开一摞足有半臂高的商业合作计划书,纸张的油墨味与冷掉的咖啡醇香混杂在一起。钢笔尖在“首播代言”条款上停顿片刻,墨迹在纸面晕染出小小的圆点,像极了他此刻内心的犹豫。纸页间还夹着半张褪色的地铁票根——那是他与江屿深夜探讨战术时,从地铁站台匆匆撕下的纪念。每当指尖抚过票根粗糙的边缘,那晚书店里激烈的争论、窗外梧桐叶拍打玻璃的声响,便会清晰地在脑海中重现,仿佛时光从未走远。

玻璃门外,十几家媒体正举着长枪短炮严阵以待,镜头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如同等待猎物的野兽。记者们低声交流时,话筒摩擦衣物发出的窸窣声,与远处观众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听说星火战队能夺冠,全靠中野联动?”“凌骁和江屿私下关系到底怎么样?”细碎的讨论声透过门缝钻进来,凌骁的眉头微微皱起,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凌队,品牌方想让你们拍个宣传短片。”助理抱着平板电脑匆匆跑来,脚步急促得带起一阵风,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格外清晰,如同急促的鼓点。屏幕上是某知名外设的合作方案,闪烁的光标在“七位数代言费”字样上跳动,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对方愿意出七位数的代言费。”助理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凌骁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倒映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合同条款,连最小号的免责声明都不放过,像极了他在赛场上审视对手的眼神。他指尖划过平板边缘,那里还留着上次训练时被战术笔戳出的细小凹痕,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往日的专注。“让法务部审核合同条款,拍摄时间必须避开训练日程。”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如既往的掌控力,仿佛外界的喧嚣从未影响到他分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战术平板下压着的,是母亲发来的关心短信,询问他是否太累。屏幕亮起的瞬间,温暖的话语让他紧绷的神经微微颤动,眼眶也有些发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相比之下,江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蜷缩在化妆间的角落,攥着被汗水浸湿的纸巾,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纸巾揉成碎末。头顶的聚光灯如同炙热的太阳,烘烤着皮肤,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化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粉底刷、眼影盘、口红整齐排列,却让他觉得无比陌生,仿佛置身于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耳边是造型师不断的叮嘱:“头发再打理一下,一会儿要上首播专访。”夺冠时的喜悦早己被紧张取代,他从未想过,胜利会带来如此多的关注和纷扰,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镜子里的自己穿着并不习惯的笔挺西装,领带勒得脖颈发紧,每一次吞咽都带着不适,这与赛场上自由驰骋的他判若两人。西装上浆的衣领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感,让他坐立难安。当第一个记者举着话筒冲过来时,尖锐的提问声如同一把利刃:“江屿选手,听说你以前是游戏主播,这次夺冠是不是运气成分居多?”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心脏也猛地跳动了一下。

“别紧张。”凌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熟悉的温度,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带起的微风,仿佛是一剂安心的良药。他不着痕迹地将江屿护在身后,黑色队服的星火徽章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如同一个坚不可摧的盾牌。凌骁接过记者的提问,喉结滚动间,目光却始终留意着江屿的反应,当发现对方手指开始不自觉蜷缩时,回答的语速都放缓了些:“关于战术配合,我们一首强调团队协作的重要性……”他的回答简洁有力,可左手却悄悄伸向身后,与江屿颤抖的手交握,用拇指轻轻着对方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仿佛在说“有我在”。

江屿望着凌骁从容应答的背影,突然想起比赛中那句“信我”,心里的不安渐渐平息,仿佛又回到了赛场上,只要有这个人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就连记者们此起彼伏的提问声,都变得不再那么刺耳。他能感受到凌骁手心的温度,那温度顺着血脉传遍全身,给予他无穷的勇气,让他原本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商业活动和媒体采访几乎填满了所有时间。江屿在首播带货时频频说错广告词,面对镜头时总是局促不安,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每一次口误都让他心跳加速,脸颊发烫。有一次介绍鼠标时,他紧张得把“人体工学设计”说成了“人体工程设计”,弹幕瞬间被问号刷屏,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凌骁却能在商业谈判中游刃有余,面对媒体的刁钻问题也能巧妙化解,黑色西装下的身姿挺拔如松,领带永远系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在一场品牌发布会上,有记者故意刁难:“凌队长,有人说江屿是战队的短板,你怎么看?”凌骁端起面前的水杯,轻抿一口,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对方的意图:“在星火战队,每个队员都是不可或缺的拼图。江屿的操作和意识,是我们制胜的关键。”话音落下,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而江屿在一旁听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也不禁了。但无论多忙,凌骁总会在休息间隙给江屿递上一杯咖啡——去冰、三分糖,还细心地擦掉杯壁的水珠。

有一次咖啡不小心洒出些许,凌骁立刻掏出纸巾擦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物,全然不顾自己昂贵的西装袖口被染上褐色痕迹,周围工作人员惊讶的目光也无法让他分心半分。“小心烫。”递咖啡时,他总会轻声叮嘱,语气里满是关切,眼神中流露出的温柔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的疲惫都驱散。

“要不……我推掉些活动?”某天深夜,江屿望着镜子里疲惫的自己,声音有些沙哑。连续的奔波让他眼底布满血丝,原本清亮的嗓音也变得低沉,说话时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意。他坐在训练室的地板上,周围散落着战术笔记和空的能量饮料罐,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凌骁正在整理战术笔记,台灯的暖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听见这话,手中的笔顿了顿。他走到江屿身边坐下,肩并肩的距离,让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仿佛两颗孤独的星星在黑暗中相互取暖。“这些都是战队发展的机会。”他顿了顿,笔尖轻点江屿的手背,那里还留着之前训练时磨出的薄茧,粗糙的触感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努力,“就像比赛时一样,你负责在赛场上发光,其他的,有我。”

说着,他伸手轻轻揉了揉江屿的头发,将凌乱的发丝理顺,动作自然而亲昵,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江屿靠在凌骁肩上,感受着对方沉稳的心跳,所有的疲惫仿佛都在此刻消散,心中只剩下满满的安心。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两人交叠的影子。远处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洒进来,与月光交织,在地板上绘出一幅斑斓的画卷,见证着他们彼此守护的情谊。楼下街道传来零星的汽车鸣笛声,混着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这一刻,所有的疲惫与不安都在彼此的陪伴中悄然消散,只剩下无尽的安心与温暖。凌骁的手臂环过江屿的肩膀,将他轻轻搂紧,仿佛要把这份宁静永远留住,时间仿佛也在此刻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