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蝉鸣,裹挟着最后一波灼人的热浪,蛮横地扑进星火战队训练室敞开的窗户。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黏腻的窒息感。凌骁刚把连夜整理好的、墨迹未干的最新战术笔记甩在江屿面前的桌上,动作带着他惯有的利落和不容置疑。
“这套野核转线节奏,吃透。”凌骁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晨光穿过他后颈那块新换的、边缘平整的白色止痛贴,在光滑的桌面上投下细碎而冰冷的光斑,“下午三点,和临大那帮家伙切磋,别给我掉链子。”
江屿深吸一口气,压下晨训的疲惫,伸手翻开那本沉甸甸的笔记。凌骁的字迹凌厉如刀锋,密密麻麻的战术路线、时间节点、风险预判铺满纸页。然而,就在他指尖划过一页时,一张淡黄色的便签纸悄然滑落。
熟悉的、属于凌骁的、带着力道的字迹映入眼帘:
「首播别太晚,记得复习专业课。」
简简单单九个字,却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撞进江屿被现实重压的心房。他指尖微顿,喉咙有些发紧。这句提醒,不再是冰冷的命令,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带着温度的监督和……关心。他刚想抬头,一句刺耳无比的嘲笑声,如同淬毒的冰锥,猛地刺破了训练室沉闷的空气!
“哟!星火战队这是要完犊子了?就靠个天天开首播捞钱的‘网红’撑场面?”一个染着扎眼银发、穿着临大战队队服的男生,吊儿郎当地斜倚在训练室敞开的门框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挑衅。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临大制服的队员,眼神里充满了看好戏的戏谑。
“听说咱们的‘屿神’接商单接到手软,钞票数得哗哗响,哪还有心思研究这些枯燥的战术啊?怕不是连训练都敷衍了事吧?”银发男生故意拔高了音量,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江屿紧绷的神经上。
训练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连蝉鸣都消失了。所有队员都停下了动作,惊愕、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江屿攥着战术笔记的指节瞬间用力到极致,指节根根泛白,纸张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混杂着愤怒、屈辱和难堪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起身!
然而,就在他身体绷紧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更让他心惊的动作——凌骁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住了!那双手,骨节分明,曾操控镜在峡谷掀起风暴,此刻却如同被冰封般僵在半空。
紧接着,一声细微却无比刺耳的“刺啦——”声响起!是凌骁左手,正死死捏着桌上一片备用的止痛贴包装袋!塑料薄膜在他巨大的指力下扭曲、变形、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那声音,如同暴风雨降临前,云层深处压抑到极致的闷雷!
“嘴巴放干净点。”江屿的怒火刚要冲破喉咙,一个身影己经快如闪电般挡在了他的身前!是凌骁!
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堵骤然升起的、冰冷而坚硬的墙,将江屿牢牢护在身后。黑色的星火队服上,那枚银色的星火徽章在晨光下闪烁着寒芒,几乎要贴上银发男生那充满挑衅的鼻尖!凌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一字一句砸在地上:
“想切磋,擂台上见真章。在别人的地盘上吠叫,”他微微眯起眼,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危险的寒光,“算什么本事?”
强大的压迫感让银发男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又被同伴的目光激起了更甚的嚣张。
“哟呵?凌大队长亲自护驾?”他夸张地拖长了尾音,眼神故意瞟向凌骁身后的江屿,充满了恶毒的揣测,“听说咱们这位‘屿神’,连学费都他妈快交不起了?啧啧啧,该不会…是靠卖惨才混进你们星火的吧?装可怜博同情?这招高啊!”他身后的队员发出一阵附和意味的嗤笑。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最后引信!
江屿只觉得一股毁灭性的怒火瞬间吞噬了理智!他猛地向前一步,却被凌骁更加坚定地挡了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凌骁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猛地抬起右手,一把扯下了虎口处那块刚刚贴上不久的白色止痛贴!动作粗暴至极!那块保护着旧伤的贴片被撕下,深色的、狰狞的结痂伤口瞬间暴露在空气中,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边缘渗出了一丝刺目的鲜红!
然而,凌骁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沾着自己鲜血的、带着旧伤疤痕的右手拇指,如同精准的铡刀,带着不容抗拒的千钧之力,狠狠地、精准地按在了银发男生左侧的锁骨凹陷处!那是人体极其脆弱敏感的位置!
“呃!”银发男生猝不及防,痛呼出声,脸色瞬间煞白!
“再说一个字,”凌骁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上刮过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让你今天,爬着出星耀的大门。”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凌骁的暴怒,他身后的全息投影设备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精神波动干扰,竟然嗡嗡作响,一个模糊却极具压迫感的镜的银色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那冰冷的刀锋仿佛随时会撕裂现实!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临大战队的队员们被这骇人的气势彻底震慑,脸上的戏谑瞬间化为惊恐,纷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连大气都不敢出!
江屿站在凌骁身后,望着那道紧绷如弓弦、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毁灭性力量的后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想起了昨夜储物间里,凌骁将止痛贴拍在桌上时说的话;想起了更早之前,凌骁在休息室月光下,那句沉甸甸的告诫:“电竞不是逃避现实的借口”。那时的眼神,带着恨铁不成钢的严厉,却也藏着不易察觉的指引。
而此刻,那些平日里冰冷的棱角、严苛的线条、拒人千里的冷漠,在恶意和侮辱面前,竟然全部化作了最坚硬、最锐利的铠甲!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退缩,将他牢牢地、密不透风地护在了身后!用最首接、最暴烈的方式,宣告着不容侵犯的守护!
窗外的蝉鸣声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如同万千战鼓在心头擂响!混合着临大那个银发队长因剧痛和恐惧而发出的、慌乱的、语无伦次的道歉声,在死寂的训练室里轰然炸开!
“对…对不起!凌队!我…我嘴贱!我胡说八道!我道歉!对不起江屿!对不起星火!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滚。”凌骁松开了手,声音如同冰珠落地。那块被他粗暴扯下、沾着他一丝鲜血的白色止痛贴,像一枚耻辱的标签,黏在了银发男生被冷汗浸湿的衣领上,显得无比刺眼。
他不再看那群狼狈不堪的临大队员,利落地转身,走向自己的机位。
“三点,准时开赛。”他背对着门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冽,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输了,就给我在星耀大学正门口,开首播,鞠躬道歉。”
晨光温柔地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后颈处那块崭新的止痛贴边缘,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反光。江屿站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战术笔记和那张写着“记得复习”的便签,目光追随着凌骁的身影。
在这一刻,透过那冰冷的队服,透过那象征着伤痛的止痛贴,江屿却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棱角分明的轮廓,那副总是拒人千里的铠甲之下包裹着的灵魂,竟比这夏末任何一缕阳光,都要来得温暖。
那是一种沉默的、厚重的、用行动而非言语铸就的守护。它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也彻底照亮了江屿心中那条,曾被现实重压几乎迷失的、名为“并肩”与“信任”的道路。蝉鸣依旧喧嚣,却再也无法掩盖胸腔里那声名为“归属”的、震耳欲聋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