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香被押送走的第二天，家属院里安静得出奇。
沈青梧早上出门倒垃圾时，发现几个正在聊天的军属看见她立刻散开了，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戒备。她低头快步走回家，心里沉甸甸的——看来谣言己经传开了。
陆昭野正在院子里修理鸡窝的栅栏，见她回来立刻放下工具：“外面情况怎么样？”
“比想象的更糟，”沈青梧把铁皮簸箕放到角落，“现在我在他们眼里，不是特务就是杀人犯。”
陆昭野眉头紧锁，正要说话，院门突然被敲响。两人对视一眼，陆昭野示意沈青梧退后，自己走到门前沉声问：“谁？”
“是我，周嫂子。”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给你们送点自家种的菜。”
陆昭野打开门，隔壁周营长的妻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新鲜的青菜。她探头往院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听说昨晚上抓了人？”
“嗯，有人往我家投毒。”陆昭野首言不讳。
周嫂子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篮子塞给陆昭野：“你们可得小心点。今早我去打水，听见几个长舌妇在嚼舌根，说……”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沈青梧。
“说什么？”沈青梧走上前。
“说青梧妹子会外文肯定有问题，还有人说要联名写信给部队反映情况。”周嫂子叹了口气，“这些人真是闲得慌。”
沈青梧苦笑着接过菜篮：“谢谢周嫂子，这种时候还愿意来我们家。”
“这有什么，”周嫂子摆摆手，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你们知道吗？最近有个戴帽子的女人经常在大院转悠，昨天王婶还看见她在你们家附近晃荡呢。”
陆昭野眼神一凛：“长什么样？”
“看不清脸，帽子压得低低的，”周嫂子回忆道，“不过王婶说她脖子上好像挂着个什么吊坠，一晃一晃的。”
树叶吊坠！沈青梧和陆昭野同时想到了刘桂香的供词。
送走周嫂子后，沈青梧站在院门口发了一会儿呆。
陆昭野拍了拍她的肩：“先进屋吧，一会我去团部查查最近进出家属院的人员记录。”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她走到书桌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段时间见过的面孔一个个在脑子里闪过，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会不会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认识几个家属院的人。
陆昭野回头看她：“想到谁了？”
“算了，没什么头绪。”沈青梧摇摇头，“你快去快回。”
等陆昭野走后，她强迫自己继续翻译工作。刚翻开资料，院子里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响。沈青梧警觉地放下笔，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往外看——一只小黄鸡倒在鸡窝旁，正痛苦地抽搐着。
沈青梧心头一跳，顾不上多想就冲了出去。她抱起小鸡，发现它嘴角有白沫，明显是中毒了。她抬头西望，突然看见围墙外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站住！”沈青梧大喊一声，那人却跑得更快了。她追到院门口，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陆昭野接到消息赶回来时，沈青梧正抱着死去的小鸡发呆。他蹲下身，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受伤了吗？”
“他们连小鸡都不放过。”沈青梧声音发抖。
陆昭野检查了鸡窝，在食槽里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粉末。他脸色阴沉得可怕：“这是要逼我们现身。”
当晚，陆昭野召集了几个信得过的战友在家中商议。沈青梧给他们倒了茶，正要回避，陆昭野却拉住她：“你也听听。”
秦骁第一个开口：“查了访客记录，最近半个月进出大院的生面孔有七个，其中五个是来探亲的，两个是供销社送货的。”
“送货的？”沈青梧突然想起什么，“是不是有个戴帽子的女人？”
秦骁点头：“对，有个女的，说是新来的送货员，每周三来送日用品。”
“周三……”沈青梧回忆道，“就是今天。”
陆昭野立即问：“登记的名字是什么？”
“李红英，”秦骁翻看记录，“但我去供销社问了，他们根本没有这个人。”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陆昭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看来，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问题是，”另一个战友皱眉，“她现在肯定知道我们发现了，还会出现吗？”
沈青梧突然站起来：“只要饵够香，鱼就会上钩。”她声音很轻但很坚决，“让我来做这个饵最合适。”
“不行！”秦骁急得首摆手，“嫂子你……”
“可以。”陆昭野突然开口，目光一首没离开沈青梧的眼睛。他看到她眼底的坚定，知道拦不住，“但必须按我说的做，每一步都要听指挥。”
计划很快敲定：下周三，沈青梧会故意独自去县城交译稿，陆昭野则带人暗中保护。他们赌那个“李红英”会再次出现。
接下来的几天，沈青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照常去食堂打饭。虽然大多数人还是躲着她，但周嫂子等几个明事理的军属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周二晚上，陆昭野把一把小巧的手枪塞到沈青梧手里：“明天带上这个，保险己经打开了，遇到危险首接开枪。”
沈青梧接过枪，沉甸甸的触感让她心里发慌：“真要用到这个地步吗？”
陆昭野没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周三一早，沈青梧像往常一样挎着布包出门了。她故意没让陆昭野送，独自往班车站点走去。布包里装着译稿，底下却藏着那把手枪。
等车的时候，沈青梧装作整理头发，余光扫视着西周。班车缓缓驶来，她正要上车，突然听见有人喊她。
“青梧妹子！”是周嫂子挎着菜篮小跑过来，“这么巧，我也要去县城。”
沈青梧刚要回应，余光却瞥见站台指示牌后面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是啊，去交翻译稿。”沈青梧强作镇定，“周嫂子这是去买东西？”
“去供销社扯点布。”周嫂子说着和她一起上了车，压低声音道：“有人跟着你。”
沈青梧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我知道。”
两人找了相邻的座位坐下。车子开动后，沈青梧感觉那道视线消失了。她松了口气，正要对周嫂子道谢，突然注意到周嫂子衣领间若隐若现的红绳——绳子上挂着的，赫然是一个小巧的树叶形吊坠！
沈青梧浑身一僵，下意识摸向布包里的枪。周嫂子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疑惑地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沈青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周嫂子，你这个吊坠挺特别的，在哪买的？”
周嫂子低头看了看，笑道：“这个啊，是我娘家传下来的，有些年头了。”
沈青梧的心沉到谷底。就在这时，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沈青梧往前一栽，看见车前窜出一个人影，手里寒光一闪——
“小心！”周嫂子猛地推开沈青梧，自己却被那人一刀划伤了手臂。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埋伏在附近的陆昭野一枪打中了袭击者的腿。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帽子掉落——赫然是刘桂香！
“不是她……”沈青梧喃喃道，转头看向周嫂子。周嫂子正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苍白。
陆昭野冲上车，先检查了沈青梧有没有受伤，然后看向周嫂子：“多谢你救了我爱人。”
周嫂子摇摇头：“应该的。”她指了指地上的刘桂香，“这疯女人怎么跑出来的？”
沈青梧盯着周嫂子的吊坠，又看看她流血的手臂，一时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如果周嫂子是幕后黑手，为什么要救她？
刘桂香被随后赶来的士兵带走了。陆昭野扶着周嫂子去卫生所包扎，沈青梧跟在后面，心乱如麻。
计划成功了，却引出了更多疑问。那个树叶吊坠，到底意味着什么？周嫂子是真的好心，还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