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偷药的代价
夜色像泼翻的墨汁,把云昭城西的巷子浸得漆黑。林绾缩在药铺后墙的阴影里,掌心黏着冷汗,死死攥住怀里三包偷来的药。
"小崽子还敢跑!"粗哑的骂声炸响在街角,灯笼的火光忽地逼近。她猛地弓腰钻进狗洞,后襟"刺啦"一声被竹篱笆扯破,冷风灌进脊背的刹那,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弟弟犯病时拉破的风箱。
三个月前,小林佑在码头扛货时被落下的盐袋砸中脑袋,如今躺在漏雨的茅屋里,右眼蒙着渗血的麻布。老郎中说这"血竭散"能救命,可一帖药抵得上她浆洗衣裳半年的工钱。
"这边!那丫头往南街去了!"
杂乱的脚步声混着犬吠。林绾赤脚踩过碎瓦片,突然瞥见巷口停着辆青帷马车。车檐下悬的羊角灯晃着"谢"字,缎面车帘被夜风吹起一角,隐约可见里头人苍白的衣袖。
来不及多想,她狸猫似的窜上车辕。正要掀帘,颈后突然一凉——
"姑娘的手若再往前半寸,怕是要多个窟窿。"
温润的男声裹着咳嗽,剑锋却稳得像冻住的冰。林绾僵着脖子转头,正对上一双漆眸。执剑的公子裹着雪狐裘,面色比衣裳还白三分,握剑的腕子清瘦得能瞧见青筋,偏生那截剑尖抵在她命门,颤都不颤。
"求公子救命!"她突然扑通跪下,怀里药包摔在锦垫上,褐色的药粉洒了满车,"我弟弟等着要救命,他们抓到我...会剁手的!"
外头追兵的火把己映上巷墙,车夫吓得结巴:"世、世子,是仁德堂的人..."
"咳咳..."公子掩唇咳得肩头微颤,剑尖却仍指着她眉心,"姑娘可知,谢家的马车,上来容易下去难?"
林绾盯着他袖口洇开的暗红——方才剧烈动作扯裂了伤口?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抓起洒落的药粉往脸上一抹,扯散发髻哑着嗓子喊:"官人!说好赎了奴家身子,怎的又要送我去见大娘子?"
外头举着火把的壮汉们愣在当场。车帘忽然被掀起,公子竟配合地揽住她肩头,指尖若有若无擦过她后颈:"诸位要搜我的车?"
火光照亮他腰间蟠龙玉牌,领头汉子膝盖一软:"是谢...谢世子!小的们眼瞎!"
待马蹄声远去,林绾挣开桎梏就要跳车,腕子却被冰凉的手指扣住。方才还病恹恹的人,力道大得她骨头发疼。
"姑娘这出戏演得妙。"谢珩慢条斯理用帕子拭剑,月光漏进车窗,她这才看清剑身上蜿蜒的血槽,"正巧我缺个会演戏的未婚妻。"
林绾盯着他颈侧随呼吸明灭的银链,忽然想起前日茶馆听到的闲话——镇北侯世子克死三任未婚妻,最近那位陈小姐,订亲不过七日就暴毙在家中。
"若不应,我现在就把你送回仁德堂。"他忽然轻笑,咳出的血沫溅在帕子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听说东市刚添了十架剁肉的木墩..."
更声敲过三响时,林绾攥着盖红印的契书蹲在茅屋门口。油灯将弟弟枯瘦的脸映在窗纸上,她摸到怀里多出的银锭——方才签字时,谢珩随手抛来的定金。
"阿姐..."屋里传来虚弱的唤声。
她慌忙把契书塞进灶膛,却摸到藏在柴堆下的半块玉珏。这是爹娘唯一留下的物件,正面刻着古怪的兽纹,背面...她突然僵住——借着月光,隐约可见"暗卫营"三个小字。
巷口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响,混着夜枭凄厉的啼叫。林绾不知道,此刻侯府书房内,谢珩正将染血的帕子丢进火盆。
"查清了?"他着玉扳指,哪有半分病态。
暗处闪出黑衣侍卫:"是,林姑娘父亲林大勇,正是十五年前叛逃的暗卫副统领。"
烛火爆了个灯花,映亮谢珩唇角玩味的笑。窗棂外,浓云吞没了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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