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湍流裹挟着碎冰掠过腰际时，珞桑被水底凸起的钟乳石硌得闷哼一声。她染血的指尖正勾住傅沛霖箭囊暗扣，青铜纹路将掌心划出细密血痕。浸透的藕荷色宫绦缠在嶙峋石柱间，金线遇着寒潭水竟泛起铁锈色，像极了三年前她跪在药庐前时，傅家军旗上剥落的朱漆。
"别动。"傅沛霖单手攥住她脚踝，玄铁护腕压得她踝骨生疼。箭簇割裂湿透的裙裾时，他战甲缝隙渗出的血珠滴在宫绦上，瞬间腾起猩红雾气。"你腰带上渗的朱砂，"他声音裹着水汽有些发闷，"是西疆尸虫最爱的饵料，宋溪辰的傀儡军追着这味道能追到阎罗殿。"
水雾漫过石窟穹顶的萤石，珞桑后腰的"天策"暗纹突然灼烧起来。那篆字像活物般啃噬皮肉，她被迫仰头撞上傅沛霖的下颌，嗅到他襟口残留的龙涎香里混着血腥气。"大将军的血..."她喘息着扯开他护心镜，冰凉的指尖触到滚烫伤疤，"三年前寒潭里，你把我按在冰面上止血时，箭伤渗的血...也是这般烫人..."
洞外铁索绞动声骤响，宋溪辰的冷笑混着银铃叮当破空而来："傅将军好兴致，带着细作躲进自家修的地宫幽会？"琉璃灯盏的光晕漫进石缝，珞桑浸湿的宫绦突然浮出二十八宿图，金线在血水中拧成细链，毒蛇般缠住傅沛霖手腕。
"这纹样..."傅沛霖瞳孔骤缩，箭囊里掉出的青铜箭竟与宫绦金链相吸，箭尾铭文映着水光流转，"你从哪偷的军机图？"
"偷？"珞桑突然咬破他染血的指尖，殷红血珠抹在宫绦暗纹上，"申时三刻的运河闸口，大将军的玄甲军押送粮草..."血水顺着繁复纹路蜿蜒成布防图，与箭簇铭文重叠处赫然是御书房密道！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戳向地图某处，"去年腊月二十三，傅家军在这里屠了三百流民充作山匪，尸首填了护城河暗桩。"
铁索声骤然逼近，宋溪辰的银丝网兜头罩下。那细若蛛丝的银线割断珞桑鬓边碎发，在石壁上溅起火星。"傅家私调军粮的证据，"他绣着鹤纹的皂靴碾过水面浮冰，"可都在姑娘腰带上绣着呢！"
傅沛霖挥剑斩断银丝的刹那，珞桑的宫绦突然迸裂。金线如活蛇窜起缠住宋溪辰咽喉，露出内层暗袋里半幅《寒潭救驾图》。泛黄的绢帛上，女子破碎的腰带与眼前染血的宫绦分毫不差，只是画卷中傅家军的玄色披风下，隐约露出半截孩童带血的手指。
"三年前救我的是你？"傅沛霖的剑锋抵住珞桑心口，却见她将画卷掷向暗河旋涡。湍流卷着绢帛撞上钟乳石，角落浸泡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大将军不妨细看，"她染血的指尖点向画中人身后的营帐，"恩人袖口的傅家暗纹...沾的可是流民血？"
宋溪辰趁机甩出三枚毒蒺藜，暗器擦过珞桑肩头时，傅沛霖突然扯断她腰封抛向半空。浸血的金线遇风燃起幽蓝火焰，拼出的"天策"古篆竟与箭囊内侧的血书重合！火光照亮溶洞顶端的玄武岩，密密麻麻的箭孔里渗出腥臭黑水。
"屏息！"傅沛霖揽住珞桑滚进暗河支流。爆燃的火光中，宫绦残片化作金粉覆在两人身上，傀儡军空洞的眼眶映着蓝焰，竟如盲眼般擦肩而过。湍流将人冲进溶洞时，珞桑的指甲抠进他后背箭伤，旧痂崩裂的血染红她半边脸颊："那幅画...傅老将军用流民试药时...可说过'仁善'二字？"
傅沛霖反手将她按在石壁上，箭囊夹层被钟乳石刺破，半张《流民安置文书》飘落水面。朱砂批注的"焚"字晕染开来，与溶洞顶端滴落的黑水混作泥浆。"你处心积虑接近我，"他捏住她下颌的手背青筋暴起，"就为用这些伪造的..."
话音未落，宋溪辰呕出的黑血在石板上蜿蜒，竟与画卷血手印的纹路重叠。珞桑宫绦燃烧后的灰烬里，傅家军粮印鉴的残片正卡在石缝间，铁画银钩的"忠勇"二字被血污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