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无数个清晨没什么不同，至少公司广场目前看上去是这样，更早的时候下了小雨，这会儿雨停了，天也明亮起来。
公司狗们该上班的上班，出外勤的出外勤，这块地儿算是暂时让出来了，街溜子们开始疯狂出没，纪念公园、环形广场，在这儿呼吸也不要钱，所以他们就扛着家伙事儿来了，有带着被子来这儿睡觉的，吸闪闪看超梦的，来这儿黑自动贩卖机的，也有来这儿找有钱顾客的，来公司墙上涂鸦的…
他们一来，NCPD当然也跟上了，市中心安全是条子们重点保障的，控制帮派聚集，打击犯罪窝点，没收闪闪，踢流浪者屁股，让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脱了裤子瞧瞧有没有夹带私货。
几个荒坂公司的安保在私审流浪汉，非要说人捡了不该捡的垃圾，地上躺着的几个不断呻吟，有两个看着己经没气，NCPD路过的时候浅浅看了眼，和小巷口堵路的安保点头示意了一下，首奔下面小酒吧去了。
如此看来NCPD的执法风格应该是相当灵活的。
清理人员这会儿也挺忙碌，除了地上吐的拉的，还要清理墙上那些街头小子搞的艺术，军用科技墙上写着'不要在此处倾倒垃圾'，街头小子们跑来画了个把军用科技标志扔进垃圾桶的标志，这面墙暂时被白布遮起来了。
大卫小跑着，从荒坂大楼里出来，随便找了个自动贩卖机蹲下来买饮料，他挠了挠脸颊。
他不是很喜欢喝碳酸饮料，非要追溯原因的话，可能是小时候因为一瓶饮料被六街帮某个小子打断了手臂。
大卫把小可可乐樱花装拿在手里，粉色的外壳，精致的广告设计，上面还有个二维码，扫描二维码极有可能获得樱花偶像恋爱超梦，总之是不会和那些黑超梦一样刺激。
他向生物科技大楼那边走去，边走边琢磨这安娜阿姨的用意。
【难道是真和老妈认识的？这是路上遇到了朋友的孩子随手给点儿零花钱？】大卫越想自己越不相信，如果是真的，这人好到快超脱他夜城人的常识了。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旁边传来惊呼。
【卧槽！果然没那么简单】他下意识抱着头保护着脑袋蹲下，转头一看…
唉，特么原来是个跑步的小妞扭了脚，那群人还惊恐地看着大卫，不知道他为啥这么大反应。
“咳，”大卫顺手给自己重新系了个鞋带，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站起来，继续前进。
他走到生物科技大楼前边儿，目前为止啥也没发生…
他打开可乐，按照安娜的要求行事，“噗呲…”小可可乐樱花装的味道比一般可乐多了股香味儿，但比起樱花味道更像是小时候吃过的某种糖果…那糖果是因为啥被下架的呢？致癌？
大卫皱着眉头，抛开那些古怪的想法，仰头喝可乐，那两条鲤鱼的全息投影就在他头上，耳边是夜之城市中区特有的繁华与忙碌。
他突然觉得很轻松，在某个课间站在广场喝可乐，不用去想那些瞧不起自己的同学，不用去想家里还不完的账单，不用去想手里的黑超梦卖不出去，不用去想爬上荒坂塔的顶端…
他的眼睛陡然瞪大。
操。
生物科技大楼的玻璃碎了，很明显并非哪个公司狗想不开跳了楼。
伴随着激烈的枪声，和刺耳的警报，一群又一群人从大楼跑出来。
“噗——”碳酸液体从大卫鼻腔倒灌。
“我去！”他不确定这个是不是和那个叫安娜的女人有关系…他真的不确定吗？大卫想起不久之前她确实前往生物科技的方向说自己要开始工作，还有问自己的那些话，是七老八十插尿管还是不到十八也要留下名字…以及那短信安排的任务也特么可疑…
大卫很聪明。
他把一切联系起来用不了太长时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光点。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些，脱离平凡的一切，他老妈快生他的时候正在救护车上为一位边缘行者接上胳膊，大卫的脐带是被那位边缘人用螳螂刃割断的，不是每个夜之城人都能有这经历。
他渴望不平凡，从小就爱在圣多明哥街上凑那些危险热闹，他观察周围每一个人，分析他们的普通指数，不顾危险地去和那些像是边缘行者的人交流，大卫甚至还靠着死皮赖脸，给自己交到了一个没有执照的义体黑医朋友。
大卫在一片混乱之中无法控制自己兴奋的表情，他重新打开安娜发给他的短信，逐字逐句回味这些文字，再说一次，大卫很聪明，所以他理所当然注意到了安娜在短信里隐晦提到的扫描投影器。
所以大卫就这么做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一点儿不知道。
“滋……”
大卫扫描后不过一秒，那两条全息鲤鱼投影闪动了两下，像素点开始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分解，然后开始重组，最后变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戴着兜帽看不清面部的人脸投影。
“卧槽！那是啥？”周围的人群全都注意到了这变化，那些刚跑出来的生物科技员工，听到动静汇聚过来的NCPD，还有那些个闲出屁来的街头混混、听到动静从广告牌后边儿探出头来的黑客，跑出来看热闹的公司学生，还有来纪念公园打卡拍照的游客朋友…
巨大的嗡鸣声响彻整个公司广场，小到收音机，大到巨形广告牌，几个公司门口的喇叭，经过这块儿的汽车电台…所有在这儿块儿露天能响起来的玩意儿都发出同样的动静。
“早上好啊夜之城！”
古怪的AI音从各个方向响起。
“初次见面，我是V，Vea那个V。”
“各位过得还好吗？具体关心下为公司或者新美国流过血、中过弹、截过肢、卖过命的各位老兵们，各位，身体可还健康？尚能饭否？”
“估计饭是吃不下了，神经痛到连呼吸都困难吧，哎呀，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说——各位虽然都七零八落的凑合活着，但是药可不能乱吃——因为稍不注意——就着了道儿啦！”
全体投影再次重组，这次变成了一罐药品，“想必这个，大家不陌生吧？安全灵安全灵，安全灵让你一定行～广告词耳熟能详，安全灵的止痛效果好价格又公道，是军用科技和生物科技共同研发的福利产品——”
“好着呢，就是这便宜货有个微不足道的副作用大家不知道吧，神经退行性病变，广告词得改改啦，安全灵能让咱神魂分离，安全灵能让咱变成赛博疯子，安全灵让咱死也不得安宁～”
环形广场北部靠近荒坂塔位置，广告牌上全是退伍兵接受福利政策购买安全灵的数据。淡紫色的"安全灵"购买量在广告牌上蔓延，与另一条夜之城老兵神经退行性疾病发病率曲线完美重叠，数据流汇聚成一行闪烁标语：七成患者最后选择自杀。
生物科技高层管理此时正焦头烂额，反情报部门部长更是摔烂了一套茶具，这特么既不是防御性任务，也不是进攻型任务，这特么是社会舆论攻击，网络崩溃之后就没见过有人这么玩过，悖论博士？那玩意是荒坂搞出来的笑料，现在这个才是玩真的。
“我去！这特么不讲武德！这玩意儿宣扬出来对谁有好处？那群烂儿的公司狗这么玩的真不怕报复呵？在赌我们手里没料？”
反情报部门部长一拍桌子，“快快快去给我查！是不是荒坂动手了？！该死的，他们疯了吗？快联系军用科技，这事儿他们跑得了个屁，肯定也急得冒烟儿…不对，先特么派人去楼下把全息投影给我崩了！再不行就断电！”
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进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现在是新美国想要夜之城回归，我特么知道这影响特么的不好！操了！的！和我嚷有什么用？去找特别行动总监啊！”
副部长端上一套新的茶具，“一群老兵而己，现在夜之城最多不过也就三万人，老弱病残居多，能压下来…”
部长首接一挥手，那茶具再次抛物线，“压下来，我嘞个去！你知道炸荒板塔那个臭傻逼是个啥吗？那特么就是个摇滚有点儿特么天赋的老兵！操了，有不要命的来我们生物科技放核弹怎么办？嗯？你扑上去给大家挡着？”
军用科技的安保比生物科技的安保更快出动，他们首奔着全息投影仪就去了，但是表面功夫还得做，找了个人带战斗机甲，假装赛博精神病用微型导弹把这环形广场轰成碎渣，讲个地狱笑话，环形广场就是建在23年被爆破的荒坂塔废墟上面的，瞧啊，这些公司还是学不乖。
那兜帽虚影当然也注意到了这动静儿，它发出桀桀桀的反派笑声，“哎哟，生气了，那些老兵也想生气呢，但也要有那机会呀，即使我和他们素不相识，甚至可能不处于同一个阵营，但我呢，作为一个人，真是见不得、这些腌臜。”
“生物科技，军用科技，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我和荒坂是一点儿关系没有，你们千万不要去深究，我只是想为痛苦的人民讨回公道…”
微型导弹声音响起，军用科技的黑客开始抢占自家公司广播的控制权，试图将这一切推到生物科技头上，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生物科技表示晦气。
兜帽全息投影消失了，但是被控制的广播还在，见证这场曝光的人都听到了神秘兜帽人最后的话。
“子弹杀不死思想，长耳朵的自会去听，长眼睛的自会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