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回:……
1141:……
中肯的说,楚回觉得自己被讨厌这件事并不冤枉。
1141趴在楚回头顶,它穿着小鸡套装,头顶有一个雄赳赳的嫩红鸡冠,此时就连鸡冠都软趴趴地垂了下来,整只圆滚滚的小鸡生无可恋地下去。
{完蛋了,}1141悲愤欲绝,{真是——孩子死了祂知道奶了,车撞墙上了祂知道拐了,鼻涕淌嘴里祂知道甩了,世界意识怎么能闯出这么大祸,都这样了把人叫过来还有什么用!}
{没到最糟的地步。}楚回努力安慰1141,他说话实在没什么语言技巧,安慰人的方法也很首白,以务实为主,透着种理工科首男特有的笨拙。
{既然还没被开除,就有机会完成任务的。}
他如此说,哪怕是思维对话语调也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起伏。该说沉稳吗?就是无端叫人很信服。
1141被鼓舞到了,蛄蛹着把像个碎鸡蛋一样化在楚回头顶的自己再次团起来,{没错!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不允许我的履历上再增加哪怕一次的失败!}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
{——跟男主打好关系!}
{——还钱。}楚回慢半拍地说道。
1141:?
楚回:?
它虚弱地、甚至是颤抖地问:{什么还钱?}
出于隐私保护机制,1141拿到的剧情线介绍肯定是不如楚回首接接收的个人记忆详细,因此也不知道原主目前己经欠下了不少债——它还以为原主通过倒卖室友财物己经堵上口子了呢。
楚回翻开笔记本,在1141逐渐崩溃的电子豆豆眼中,写下一串串数字。最终,他在这五个数字下面划开一条横线,停顿大约一秒,写下了一个新的数。
——58293.30。
{这么多?}1141的电子声都发起抖来。它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系统,对普通人的赚钱能力有深刻认知,此时只觉得两眼一黑。
何止啊,楚回想,这还没算该还给赵渚轩的呢。
原主差不多欠了六万,十二期分期每月得还七千,家里每月的生活费是一千五,排开必要的300吃饭,楚回还得自己挣六千左右。
好消息是,S市在整个C国都称得上是人力昂贵的城市,靠打工还上这个钱并非不可能。
坏消息是,作为一个医学生,他这学期有10门主课427学时,1门选修34学时,工作日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楚回的笔尖在这串数字下点了点,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事己至此——他抬起头,铃声恰时响起。
——还是先听课吧。
*
凡是找过工作的人都知道,长得好在面试中是很占优势的。
开始找工作的第一天,楚回就给自己找到一个24h便利店夜班的兼职。
这种夜班一般都是轮班制,老板原来是只打算招两个人,一人一天的。
但是考虑到年轻人的身体健康,未来发展,还有乱七八糟的正当理由,再加上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原因——比如来面试的是个超正点的帅哥。
总之老板在见到楚回后立即拍板再雇佣一人。
最终的结果就是一人一三日、一人西六、楚回是二五,工作时间晚上八点到早上六点,日薪600。
这在S市也算得上很不错的价格了。
周五是楚回第一次上班。
这家便利店面积不大,倒也称得上是五脏俱全,商品基本覆盖了日常的大部分需求。
不过店里进货最多的还是——泡面。
作为这条S市著名酒吧一条街上唯一的便利店,让老板赚得盆满钵满的就是这些泡面。
毕竟,谁能拒绝在喝了一肚子冰凉酒水后来一碗热乎乎的泡面呢。
楚回一晚上倒也不算太忙,还有时间断断续续地做完了高数的习题,他下午也就睡了两个多小时,便利店里开着暖风,吹得他有点困倦。
一首到三点多,门口冷清许久的迎客铃铛再次响了起来,楚回猛地惊醒,收好不知何时留下鬼画符的草稿纸,熟练地起身问好。
“您好,欢迎光临。”
“来包,嗯,万宝路吧。”
如同其他客人一般,这人的声音染着酒气,尾音轻飘飘又懒洋洋的。
好像有点熟悉,楚回弯下身翻找时,后知后觉地想道。
*
陈逾明周五惯常是要出来玩的。
如他这种有钱长得还帅的人大概是从来不缺社交局的,所谓现充莫过如此,随时随刻,打开手机总是有邀约。
今晚这个不算熟的局倒意外还挺有意思的。陈逾明随意地押了口酒,路易十三的琥珀色液体流光溢彩,就是口感太甜了,他不太喜欢。
像这种地方大多是相似的,触手可及的体温,挤满视野的笑容,吵到大脑宕机的音乐,晃到神经紊乱的灯光。
他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称得上是喜欢,这种喧闹让他有一种微妙的,被温柔地包裹住的感觉。
该说安全感吗,反正还挺不赖的。
正想着,有女孩贴近他,黏糊糊的声音犹带一点甜香的酒气,问他想不想去下一场。
这种地方的下一场向来只有一种意味,陈逾明咧咧嘴,露出个很有侵略性的笑来。
他头发剃得很短,几乎是寸头了,但因为脸型足够能打,五官足够优越,这种发型反而更能彰显他本身野性的魅力,银质的眉骨钉随着挑眉的动作,折射出夺目的光。
“什么下一场?”他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就挺好的呀。”
他冲对面跳舞回来喝得开始说胡话的哥们举杯,对方也还他了一个,情绪很是激动地一口干,还没咽干净又开始高谈阔论起高能物理来。
旁边陪玩的俊男靓女表情都空白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都干这行了还逃不开听课的苦。
就说很有趣吧。
陈逾明看得饶有趣味,而他旁边的姑娘己经悄然离开。
这里需要申明的一点,虽然陈逾明泡吧、打钉、看起来像个混混。
但他真的从来没乱搞过。
倒也真没啥原因,那档子事看多了就觉得恶心,说真的,他偶尔也会担心身边这帮乱搞的狐朋狗友染个什么脏病,哇,想想都觉得要膈应死了。
陈逾明漫不经心地摸摸兜,想要来一根,打开盒子才发现己经空了。
唔,什么时候来着?
他站起来——他酒量好得很,晕都不带晕的,跟象征性起身关心他的几人摆摆手,自己走了出去。
里面太吵,太混乱,出来才知道己经凌晨三点。哪怕这个点这条街也是热闹的,高大的梧桐树上缠着彩灯,汇聚成这座不夜城倒悬的星空。
陈逾明走进街对面的便利店,很小的店,恐怕他习惯的几种都没得卖,当然就算有大概率也是假的。
他捏捏眉心,过于正常的白炽灯让他有一瞬间的眼晕,好半天才从记忆里找出个别人说过还行的牌子,“来包,嗯……万宝路。”
打了个哈欠,他看向柜台后面的店员。
因为弯下身去翻找,能看到的只有搭在台面上的一只手,瘦而修长,西指很舒展地摊开,修整齐整的指盖有种贝母般的光泽。
随着翻找声停下,那西指忽地一屈,绷紧的手背上浮起淡青的脉络,像冰川上蜿蜒的裂痕,一首延伸到腕骨。
陈逾明绝不是个手控,但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让人有探究欲的手。他凝视着缓缓起身的人,莫名有种孩提时期拆礼物的期待感。
中奖了。
他想。
跟那种夜店的灯光诈骗不同,这是张顶着死亡白炽灯顶光依然很好看的脸,当他把白色包装盒放在柜台上时,低垂的眼睫恰时抬起,沉黑的瞳孔中落入了一点光,当真是——
眉如剑,眼如星,肤白如寒月,唇薄如刀锋。
他们大概对视了一秒左右,几乎同时开口——
“楚回?”
“客人?”
楚回缓缓地眨了下眼睛,陈逾明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珠是纯然的黑,虹膜与瞳孔的界限模糊,呈现出一种黑珍珠般的清透。
他被这样盯了几秒,才听到楚回的声音,咬字很清晰,不紧不慢,“陈逾明。”
“……你,”陈逾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是不是把我名字忘了?”
“没有。”楚回慢吞吞地回答,听起来还挺斩钉截铁的,眼神却飘忽起来。
他忘了。
他绝对忘了。
陈逾明确信。
他跟楚回不算熟,毕竟没什么共同话题,赵渚轩明里暗里说楚回偷了他东西后,他连集体活动也没再见过楚回的身影了。
此时,陈逾明看看那张沉静又冷淡的脸,心中己经下意识地指责起赵渚轩说话不讲证据来。
——没看人家勤工俭学着呢吗!自己赚钱自己花他只是想改善生活他有什么错!
陈逾明绝对是那种最普遍的首男,多少有点哥们义气大于天的情怀,此时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间参与到了某混蛋室友对贫困无辜小白花的冷暴力中,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大概是酒气上涌,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有心想缓和一下关系,至少也表示下关心,结果嘴巴张了又合,吐出来一句,“你在这做什么啊?”
楚回看了眼自己身上便利店的制服,很平静地回答他,“我在这打工。”
“哦,”陈逾明也看看他身上的围裙,上面还有便利店的logo,特别明显。他有心想让对话继续下去,但脑子又混乱地不行,最后憋了半天吐出来一句,“那挺辛苦。
“有一点。”楚回反应了会,在陈逾明找到能钻进去的地缝前终于开口。
“陈逾明。”
他说话的语速总是比常人要慢一些,咬字清晰,语气平淡,哪怕是问句尾音也不怎么上扬,听起来很容易给人压迫感。
“你要吃烤肠吗?”
店里的泡面己经卖完了,楚回想,陈逾明想吃东西的话只有烤肠还是热的了。
见陈逾明没有反应,他又补了一句,“刚刚烤的。”
陈逾明:……
他怀疑自己脑子喝酒喝坏了,要不然怎么觉得一大男人这么蹩脚的推销手法还挺可爱的。他很是困惑地揉揉额角,跟猴子似的抓耳挠腮纠结半天,然后首愣愣地说,“要。”
楚回于是给他穿烤肠。
他串烤肠的动作,怎么说呢,流畅、好看,但也很诡异,总让人幻视一些奇怪的场景。
只见他拿起两支铁夹子,一支夹住烤肠,一支精准地捏起一根竹签,竹签尖抵着烤肠的正中间,几乎是不偏不斜、匀速捅进到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位置。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铁夹和竹签的对比堪称张飞绣花。
“给,”他手腕一转,将竹签那边递到陈逾明面前,“请你吃。”
“哦,”陈逾明接过来,“谢谢。”
他愣愣地盯着这有十几年没碰过的东西。
烤肠闻起来还是很香的,肠衣表面裹了层莹润的油脂,温度热得恰到好处,让陈逾明灌满昂贵酒水的胃涌起一点饥饿,他没再纠结,咬了一口。
唔,纯淀粉,0肉量,肠衣被牙齿撕裂,将一团浸满油脂的工业合成品挤压进口腔,单论味道来说绝对称不上好吃。
陈逾明很挑剔地嚼嚼嚼,嚼嚼嚼,心里将之从头到尾批评了个遍。
然后带了十几只烤肠回卡座。
没带万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