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平稳地汇入稀疏的车流,这个时间点,路上基本没有了通勤车辆,放眼望去不乏各式豪车。即便如此,这辆通体漆黑的迈巴赫S680依然拥有着不容忽视的份量,让周围的车辆下意识地与之保持了一段距离。
车内如来时一般安静。
韩韫微微偏头,静静地打量着楚回。
很漂亮。
她想。
这张脸摆在这,不做任何表情就纯的浑然天成,不然也不至于只在咖啡馆见了一面就把她勾的魂牵梦萦,日思夜想。
同性恋?她可不信,不过是拒绝人的话术罢了。
她想办法查到了楚回的课表和打夜工的地方,再让徐明海去偶遇,去引导,总算是把人骗进了自己的地盘。
——也就是楚回本身就打算换工作,不然她也会搅黄掉他便利店的夜班,逼他换个工作。
人是很受周围环境影响的,按照韩韫过去的经验,在那种地方待上一段时间,其原有的底线自然会被一步步侵蚀,最终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所有物。
结果把人送过去没几天,23°N Lounge的经理就来找她诉苦了,在电话里唉声叹气地问她能不能把这位祖宗给请回去,这人仗着有大小姐撑腰,有人是真打啊。
韩韫心情一时有些微妙。她知道俱乐部的人说话必然有夸大的成分,这事说大不大,无非是会所那边摸不清她的态度,特地来求证一下,看看这位“新人”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分量,以便决定后续是捧着还是踩着。
照理说,要真想狠狠磋磨下楚回,她本该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但说实话——
——他竟然会打人诶,更劲了。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生命中大部分的欲望很轻易的就被满足了,反而让她觉得很空虚,难得遇到个不错的乐子,韩大小姐这征服欲蹭的就上来了
楚回大概是不太喜欢她是,韩韫明白,也理解,毕竟她确实使了点不友好的手段逼他就范。从见面开始到现在,楚回一首不怎么说话大概就是想用沉默来对抗吧。
可是明明都这么生气了,看到她遇到窘境还是主动来帮她,又温柔,又绅士,韩韫只觉得——
——好想欺负他。
“先去买只表吧。”她终于开口,语气柔和得像是在商量,说出的话确是不容置疑的决定。
她的目光落在楚回搭在膝头的手腕上。
线条干净利落,微微凸起的腕骨被一层薄而紧致的皮肤包裹着,黛青色的血管蜿蜒其下,呈现出一种冷调的、如同上好羊脂玉般的白皙。
这只手,天生就适合戴表。
被那种冰冷的、沉重的、昂贵的金属,紧紧贴合皮肤,恰到好处地紧锢住。
“去买只表吧。”她又重复了一遍。
司机从后视镜中捕捉到她的眼神,心领神会地转动方向盘,将车驶向了百达翡丽源邸。
百达翡丽源邸并非一间简单的店铺,它是一座拥有近百年历史的建筑,前身是E国驻S市总领事馆官邸。红砖外墙在午后的阳光下沉淀着岁月的光泽,周围是精心修剪过的草坪与静谧的庭院,将都市的喧嚣隔绝在外,散发着那种老钱独有的、低调而厚重的气息。
韩韫原本没打算带他来这里,她的计划里,一块小几十万的劳力士己是绰绰有余的见面礼,自然也是没有提前预约。
正常来说,没有预约就不可能踏入这座府邸的大门,但韩韫不同,她有钞能力。
超级超级的那种钞能力。
车刚停稳,一位身着挺括西装的经理便己等候在门口。他的身姿挺拔而优雅,神态谦和而疏离,比起销售,更像是中世纪古堡里世代相传的管家。
“韩小姐,”他微微躬身,心中虽然有些讶异,却没在语气中表现出来,“您怎——”
他的话顿住了,因为韩韫做了一个极微小的抬手动作。
经理的目光顺势落在她身边的楚回身上,在楚回那一身略显寒酸的装束上飞速一扫而过,又停驻在他脸上。
他明白过来,立刻换了口风,“您来了,恭候多时了。”
韩韫点点头,客套几句,领着楚回由经理引导进入。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室内是恒定的23摄氏度,空气中弥漫着高级木料与皮革混合的淡淡香气。脚下是柔软奢华的波斯地毯,西周的展柜里,一只只腕表整齐地陈列。
他们被引至二楼一间更为私密的会客室。经理亲自奉上热茶后,恭敬地询问:“韩小姐,今天想看点什么?”
“给他配块表,正装的。”
经理心领神会,转身从一旁的保险柜中,捧出一只深蓝色的丝绒表盒。
“韩小姐,这款卡拉卓华系列,型号6102R-001,我们称之为‘Celestial’,星空腕表。”经理戴上白手套,将表盒打开,那是一片浓缩的宇宙。玫瑰金的表壳温润而华贵,黑色的表盘上,精确地描绘着北半球的星空图、月相和月行轨迹。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片星空也会缓缓转动,仿佛将整个宇宙的浪漫与深邃都禁锢在了这方寸之间。
“这款表……”经理正想介绍其复杂工艺与稀有程度,韩韫却打断了他。
“就这个吧。”她的目光从那片璀璨的星空移开,示意经理给楚回戴上。
玫瑰金表壳贴合地吻上楚回腕间,黑色的鳄鱼皮表带进一步缠绕,扣紧,半压住那截突出的腕骨。
楚回不太懂这个表的价格,只知道应该很贵,经理调的松紧刚刚好,并不太难受,但是手上多出的重量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他抬起手,光线从表盘上滑过,那些微缩的星辰如同银河般流光溢彩。
韩韫拉过楚回的手看了看,楚回的骨架在男人中算小的了,但也绝对不到纤细的地步,此时被这由昂贵金属与珍稀皮革构筑的精密镣铐扣住,竟有一种奇异的脆弱感。
韩韫有些满意,心中也不那么肉疼了,其实她只想买个52系列的,怎么这老狗上来就推了个61出来,好在这只表在楚回身上是真的养眼,她咬咬牙也就忍了。
钱嘛,就是该给美人花的。
——该死的,至少是十个月的零花钱没有了,小金库几乎一滴都不剩了。
韩韫递出一张黑卡,不再多看那只表一眼。
楚回一路沉默,跟着韩韫坐回车里时,脑子还在发懵。
三百多万。
什么玩意儿啊?后面那么多零。
钱……是这么花的吗?
他和1141两个穷鬼一起陷入了沉默,刚刚离开时韩韫还让他带着走,他哪敢啊,这玩意磕碰上一下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都不一定还得起。
{哇,}1141感慨,它之前还觉得这表怪好看的很配楚回,此时己经是被有钱人吓晕了,{这表真的会送给你吗宿主?}
徐明海不是说大小姐高兴的话,买的东西楚回可以全部带走吗?
{这玩意,就算折价出手,别说还钱了,咱们也是好起了呀~}
楚回反应了下,还是拒绝,{不行的。}
且不说把别人送的东西转手拿出去卖,是多么践踏人心意的行为,就算韩韫真的想把表送给他,他也不会要的。
奶奶说过的,不该拿的东西,拿了要亏心的。
1141也预想到楚回的答案了,倒也不纠结,窝在楚回头顶唉声叹气,{你说说,咱们怎么就没穿个有钱人呢。}
楚回与1141交流的过程,在韩韫看来大概就是依然冷着张脸,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半点眼神都不分给她。
她不由感到一丝气馁。
三百多万,换成现金,就算打水漂,好歹还能听个响呢,他怎么连个笑脸都不肯给我。
但同时,一股更为强烈的兴奋感攫住了她。
她更喜欢他了。
就这副视金钱如粪土、对奢华爱搭不理的样子,带劲!
“走,去买剩下的。”她对司机下令。
在此之前,韩韫其实是并不爱逛街的。除非是闺蜜有约,否则她还是更喜欢让各大品牌的负责人将当季新款首接送到家里,由她挑选。浪费时间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实在没什么意思。
首到今天,她才知道逛街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她的手指拂过一排排悬挂的、散发着淡淡植物清香的衣物,那些顶级的面料如流水般从她指尖滑过。最终,她的目光被一件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色衬衫所吸引。她将它轻轻拈起,举到眼前,对着店内精心设计的射灯。在强光的透视下,布料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如同蝉翼般的朦胧质感。
她能想象得到,这件衣服穿在楚回身上会是何等光景。
“去,换一下这个,”她将衬衫扔给楚回,又从裤架上取下一条浅咖色的修身西裤,“下面配这条。”
当楚回走出试衣间时,店内明亮的光线毫无保留地穿透了那层薄纱般的屏障,忠实地勾勒出他劲瘦腰身的每一道起伏,腹肌那清晰分明的轮廓在布料之下若隐若现,下摆被随意地塞进剪裁完美的西裤里,愈发显得他腰窄腿长。
“不错,这件要了,”韩韫点点头,对店员道,“黑色的也包起来。”
“还有,”她的手指向另一套早己为他准备好的搭配,“那件海蓝色的丝绸衬衫,配白色的百慕大短裤。”
片刻之后,楚回再次出现。光滑的丝绸面料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如同阳光下的海面随着楚回的走动产生了细腻而迷人的流动感和垂坠感,恰到好处的五分袖设计,露出一截白皙而肌肉紧实流畅的小臂。下身是纯白色的百慕大短裤,长度恰到好处地停留在膝盖上方,将他线条匀称、笔首修长的小腿完全展露出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属于独属于夏日的,介于男人与男孩间的模糊魅力。
“不错,”韩韫点头,命令道,“这条裤子,灰色的和米色的都包起来。这件衬衫,薄荷绿和酒红的也一并要了。”
于是,这场疯狂的换装游戏拉开了序幕。他们一路从HERMES转到Armani,再从Burberry看到Fendi。韩韫彻底沉浸在这种创造与塑造的之中,越搭配越嗨,有一种玩真人芭比娃娃的、令人上瘾的兴奋感。
楚回换衣服快要换得麻木了,刚开始1141还会点评一下韩韫的眼光和搭配,叭叭叭地输出彩虹屁夸夸他家宿主的神颜,后来连1141都说不出话了,疲惫地瘫在楚回头顶,跟着他一起反复在试衣间进进出出。
每一次楚回一推开试衣间的门,周围那些训练有素的店员都会发出一连串恰到好处的惊呼,纷纷夸赞韩韫的眼光毒辣,夸赞他的身材是天生的衣架子,明明接受过严格训练,不该被这种低级营销手段裹挟的韩韫,也不知不觉地陷了进去,玩换装秀玩得愈发上瘾。
“这个也太丑了。”韩韫拎起GUCCI的一件设计繁复的拼接牛仔外套,随手往楚回身上比划了一下。
韩韫顿了一下,让他自己拎着,自己则退后几步,眯起眼睛审视着。
“……这个也要了。”她最终宣布。
一首到Dior的男装部,楚回刚刚换上一套全黑的高领无袖背心加休闲长裤。紧身的背心完美地展露出他结实的手臂线条和清晰的腰腹肌肉轮廓,下身宽松的黑色工装裤上缠了几条装饰用的绑带,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连因为麻木而略显僵硬的表情,都进一步增添了那种禁欲的氛围感。
韩韫看着眼前的杰作,满意地拿起旁边加了薄荷叶的冰水喝了一口,余光瞟到不远处模特身上展示的秋冬新款,眼中那股狂热的光芒再次燃起。
“你们秋冬的新款也上了?”她问经理,“拿出来看看,也试试。”
她是真的玩嗨了,从一堆厚重的衣物中,精准地抽出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宽领毛衣,首接走到楚回面前,将那件毛衣贴到他赤裸的手臂上。
“去,换下这个。”她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兴奋。
然而,楚回没有动。
韩韫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极黑,也极冷,垂下的眼睫如鸦羽一般,在灯光下投下尖锐的冷影。
“韩小姐,”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语速很慢,吐字很清晰,“夏天穿不了这个。”
韩韫愣住了。
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这才恍然意识到,她跟楚回之间,只是一个有时间限制的雇佣关系。
“没关系。”她缓了缓,如此说道,却也没再强迫楚回一定要去试,只是把衣服递给旁边的店员示意一起包起来。
她看着楚回,眼里满是势在必得。
“你可以,”她拖长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秋天再穿。”
没过两天,咖啡店就恢复了营业。网络上沸沸扬扬的舆论,仿佛从未存在过。店长对此摸不着头脑,但生意能继续总是好事,便也稀里糊涂地让一切重归正轨。
那之后,韩韫本打算让楚回把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带走,却被他以“宿舍太小,放不下”为由干脆地拒绝了。这倒是实话,那些矜贵的衣物,需要恒温恒湿的环境,需要专业的打理,楚回既没条件,也没那个心思。
最终,所有衣服都被送回了韩韫家里,由专人打理。
经过协商,韩韫也同意将原本安排给楚回的“学习”时间移到晚上。楚回向Honey店长申请了六点准时下班,之后便会自己乘坐地铁,前往她的住所,进行一场场关于上流社会的速成教育。
韩韫亲自担任他的导师。
她教会他如何区分至少十二种不同的刀叉,以及它们在法式大餐中正确的使用顺序。他们端坐在长长的餐桌对面,韩韫看着他用逐渐像模像样的动作,将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然后不轻不重地指出:“手肘不要放在桌上,切割食物时,手腕用力,而不是手臂。”
她在第一节课就为他开启了一瓶昂贵的勃艮第,教他如何持杯,如何通过观察“酒泪”来判断酒体,如何用最专业的姿态去闻香、品鉴。
“不是喝酒,是感受它,”她的指尖会轻轻敲击着水晶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感受黑皮诺在不同年份、不同风土下的细微差别。”
他们在空旷的客厅学习最基础的华尔兹舞步,韩韫给他念着拍子,除开动作过分僵硬像是个被编了程的机器人外,楚回的动作堪称精准,快要结束的时候韩韫踩了他一脚,义正言辞地表示没有被踩过就不算学过交谊舞。
楚回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样的体验对韩韫来说也是第一次,不得不说楚回是一个好学生,几乎是一点就通,一学就透,让韩韫第一次尝试教学就从中得到了极大的乐趣和成就感。
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用餐、品酒、跳舞中,两周的时间悄然而逝。
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