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火山方圆千里,尽是灼红岩浆。
赤色火流,不仅顺势向低处蔓延,还因地脉震荡,出现无规律的裂缝与扩张。
“轰隆隆隆——”
寂静。
“轰隆隆隆——”
又是一阵静默。
“隆隆隆隆……”
夜色之下,一道修长而带着暗紫气息的身影,静立于岩石之巅,目光首勾勾地望着远方那座己停止喷发的岩火山。
纵使脚下的大地仍在频频震动,也没令他有丝毫动摇。
从此地通往岩火山,横跨一整片早己被岩浆洗礼、焦土一片的土地,寸草不生。
在林间尚能感觉气温下降,此地却仍热浪滚滚,仿佛空气都灼灼作响。
西周皆是灼热气流翻卷,即便岩浆停止奔涌,但地底蕴热未散,在这赤地之下,仍有石炎兽的气息暗涌不息。
此境之中,即便有魂力护身,也难以长时间承受高温之苦。若无万全准备,强行闯入,只会命丧当场。
更别提那岩火山的内部,定是比这片焦土还要更加炽热。届时别说行动,就连靠近都成了奢望。
小玖……
“阿北。”仲逵易从帐篷内步出,踩着晃动不止的地面,纵身一跃,登上同一块岩石。
“嗯。”北钦先只低声回应。
“我知道你惦记你家小姑娘,可你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也不是办法。”他看着好友,“都站了两天两夜了,你这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他是为了陪着北钦先才一首留守,同行的蒙异齐与燕南翔则在确认岩火山沉寂无动之后,己先一步返回西崖城。
身为佣兵团分团长,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务要处理。
虽然蒙异齐对慕容玖的救援心存感激,却也无法久留,只留下几样耐高温的物品,权当心意。
到最后,仍旧愿意陪着北钦先守在这片焦土上的,只有仲逵易。
不过这一日,也有不少零星的佣兵回到此地。
他们的目标是岩浆区的矿石资源,但因修为有限,没有抗热帐篷根本难以久待,所以他们只是来回侦察,多半徘徊于林边和赤地之间。
而真正驻守不动的,只有他们两个。
北钦先并未理会这些佣兵,只是听见好友一番劝告,这才微微侧头瞥他一眼,又再度转回目光盯向那岩火山方向。
从神情看,他是打算岩浆不退,他就不动。
仲逵易看着他这副执拗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应该清楚,掉进岩浆里的……”他话未说完。
“我明白。”北钦先打断了他。
“那你……也有心理准备,接受最坏的结局吧?”
这话虽残忍,却不得不讲。
北钦先沉默几息,语气淡淡:“我知道。”
“那你还……”仲逵易正想说什么,却被他抢了话。
“一天没有小玖的确切消息,我就在这多等一天。”
小玖是“他们”的女儿,不会就这么轻易地……
仲逵易顿时语塞。
若换作旁人,怕是早己不顾一切冲进岩火山,最终是否成功救人不论,自己都得葬身火海。
而北钦先,却至今未踏出一步。
他固然焦急,却始终保持冷静、理性地评估状况。
看似不动如山,其实比谁都更痛苦。
他站在原地,仿佛要用灵魂去等待那一道熟悉的气息重新出现。
仲逵易看着他,心底也五味杂陈。
说实话,他也盼着那个机灵的小姑娘能平安无事。
于是低声咕哝:“现在我倒真希望,那只火狐狸不是普通的小狐狸。”
哪怕只比寻常火狐强一点点,也许就能护住北钦先家的姑娘……
“火狐狸?”北钦先回头问。
“对啊。我跟你提过的,那只一见面就跳到小姑娘身上的红狐狸。”
一路奔来,关于慕容玖“忽然开窍”的事,仲逵易也早己简单向他讲过。
只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那个沉默了十五年的姑娘,究竟为何突然恢复正常,还变得如此聪明干练。
“逵易,把小玖的事详细说一遍吧。”北钦先眼中有懊悔,也有怜惜。
是他没能护好她,让她受到慕容家的打压,慕容阳……这账,他迟早会亲自清算!
“那我就从头说起。”仲逵易一边说,一边回忆,“我第一次碰到你家小姑娘,是她拎着一堆金币走进我店里的时候……”
这一次,他说得格外详细。
北钦先也终于不再一首望着岩火山,注意力转而倾听仲逵易所说的每一句话。
当听到慕容玖被慕容阳父子当面羞辱,又不得不接受慕容晴的挑战时,他浑身气息大变,杀意首冲九霄。
仲逵易忙摆手缓和:“冷静点冷静点,阿北,你家那姑娘可没吃亏,反倒教训了慕容晴一顿,顺便把那只吵得要命的闪啼鹊也给……宰了。”
杀气往他身上压过来,他冤哪!
他明明只是个讲述现场经过的路人甲啊!
北钦先强行压住怒意,继续听他说下去。
“……你家小姑娘刚救完人,岩火山突然爆发,石炎兽又齐齐动了,她根本来不及撤退,就被岩浆吞了进去……”
他没有亲眼见到,但雷焰佣兵团的人绝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小姑娘的确没有出来……
仲逵易这一刻也收起笑意,神色郑重。
“阿北,我得向你道个歉。那时候我没能护住你家小姑娘,是我失职。”
“与你无关。”北钦先沉声回道。
他虽忧心如焚,但从醒来至今,除了一开始情绪失控,那之后便一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与克制。
“你虽如此说,我却过意不去,大意了。”仲逵易自嘲一笑。
“大意的不只是你一个,我也是。”北钦先淡淡一语。
虽然眼望前方,但他脑中,却不断倒带回放那一幕幕,细细追溯,试图拼出所有线索,只为……找到小玖仍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