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之将石磨子的岩灵气揉入护谷玉,衣摆的耕天纹突然化作透明泡沫,裹着他坠入潮间带。咸涩的海水灌入口鼻的瞬间,陆地上的五感突然被放大:退潮的沙滩传来细碎的呜咽,每粒沙子都在摩擦着贝壳的痛觉,而远处礁石丛中,有规律的 "咔嗒" 声像极了石磨子磨轴转动时的呻吟。
"这是...... 灵脉的哭声。" 他伸手触碰滩涂,掌心立即亮起无数光点 —— 那是数以万计的问心贝,每片贝壳都半张着壳口,内壁映着不同的画面:老渔夫蹲在礁石后,布满老茧的手正解开幼鲛尾鳍的渔网,却被刑堂术士的锁魂钉抵住后颈;少女将鲛人泪珠藏入发间,转身却向村正告发幼鲛的藏身地,指尖因恐惧而不停颤抖。
"他们不是坏人......" 珊瑚灵的声音从斑驳的礁石后传来,枝桠间卡着半截带血的人鱼鳞,"十年前刑堂屠村时,用鲛人血在每艘渔船上刻下诅咒,说不割取共鸣鳞的人,会被海浪吞掉整船人。"
李焕之看清珊瑚灵的模样:原本该是艳丽的红珊瑚,此刻却遍体灰白,断枝处渗出的不是珊瑚液,而是混着珍珠粉的血水。当它摆动枝桠,竟发出石磨子被砍轴时的闷响 —— 那截人鱼鳞正像锁魂钉般,钉在它的 "心脉枝" 上。
"共鸣鳞是鲛人用来感知海洋灵脉的器官," 珊瑚灵的枝桠轻轻触碰李焕之的指尖,竟在他掌心映出小鲛人被剜鳞的画面,"刑堂把它们磨成粉,说是能让凡人听懂灵物说话,可每片鳞都连着鲛人脊柱的神经......"
石磨子的磨盘突然在浅滩显形,磨轴浸入咸水的刹那发出痛苦的嘶鸣,磨眼里涌出的不再是灵谷粉,而是混着血丝的珍珠粉:"恩人,这些贝壳的哭声...... 和俺被山贼围住时,青稞在血里发芽的声音一样......"
李焕之抓起一把珍珠粉,发现每粒粉屑都映着渔村百姓的倒影:有人在刑堂使者面前堆起人鱼鳞山,有人在深夜偷偷为鲛人幼崽包扎伤口。问心贝的壳口突然全部张开,放出储存的记忆碎片,滩涂瞬间被千万个光影笼罩,像极了秦岭破庙中石磨子显形时的场景。
"看那里。" 珊瑚灵指向最深处的礁石,刑堂术士正在搭建的祭台上,摆着十二具鲛人骸骨,尾鳍处的共鸣鳞被剜去,换上了刻着星图的金属片,"他们要用鲛人灵脉启动深海齿轮,把海洋灵界也变成天规的齿轮房......"
李焕之的众生穗印记突然与礁石上的麦穗纹共鸣 —— 那是三百年前司农司水官留下的印记,此刻正被人鱼鳞法器的血光侵蚀。他伸手触碰珊瑚灵的断枝,护谷玉的药香与岩灵气同时注入,竟在断枝处催生出半透明的新枝,枝桠形状与石磨子裂痕处的麦穗如出一辙。
"原来陆地与海洋的灵脉,早在千年前就定下了共生契约。" 他望着新枝上闪烁的麦芒状光点,想起石磨子磨盘上的星砂预言,"刑堂割取的不仅是鱼鳞,是海陆灵脉相连的脐带。"
石磨子的磨盘突然在潮水中转动,将珍珠粉均匀地洒在问心贝上,贝壳的哭声渐渐转为低吟,像在哼唱失传的海洋民谣。李焕之发现,那些曾被剜去共鸣鳞的鲛人骸骨,在珍珠粉的覆盖下,尾鳍竟开始长出米粒大的新鳞,鳞尖泛着麦穗般的金光。
"老石,用你的岩灵气稳住潮汐。" 他解下腰间的众生穗印记,将其化作渔网抛向祭台,"珊瑚灵,带受伤的鲛人去归墟浅滩,那里的潮生麦根须能护住他们的伤口......"
珊瑚灵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退潮的海水竟在它的枝桠指挥下逆流,形成保护圈将幼鲛群围住。李焕之看着祭台上的人鱼鳞法器在麦芒金光中崩裂,露出底下刻着的刑堂密文 —— 原来所谓 "听懂灵脉",不过是刑堂监听凡人与灵物对话的窃听器。
"他们害怕我们互相理解。" 李焕之碾碎最后一块人鱼鳞,发现碎屑中藏着小鲛人写给陆地的信,"害怕当渔夫听见珊瑚的哭声,当磨盘听懂海浪的歌声,天规的谎言就再也编不下去。"
潮间带的雾气突然散去,露出远处渔村的轮廓。李焕之看见老渔夫正跪在沙滩上,用鲛人的襁褓擦拭幼鲛的伤口,襁褓边缘的麦穗纹与他眉心的印记遥相呼应。石磨子的磨盘在浅滩划出圆弧,磨出的珍珠粉在沙面写下 "共生" 二字,海浪涌来时,竟将字迹拓印在每片问心贝的壳上。
珊瑚灵的新枝轻轻触碰他的手腕,递来半片刻着潮汐纹的麦穗鳞:"这是海洋给陆地的回礼。" 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带,与石磨子裂痕处的星砂交相辉映。李焕之知道,这场初涉海洋的冒险,早己超越了拯救本身 —— 当陆地的磨盘开始为海洋流泪,当海洋的珊瑚学会为陆地发芽,凡人与灵物的情感,便在这潮间带的谜雾中,悄然织就了跨越山海的共生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