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老福去而复返,悄无声息地走到李阳跟前。他垂首,嗓音压得极低:
“二爷,人都干净了。”
李阳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视线仍焦着在那跳动的烛火上,似乎完全没把地牢里的血腥放在心上。
那点腌臜事,还不配让他挪开目光。
老福瞅着自家二爷一首盯着烛火,也不说话,心里头有点按捺不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问道:
“二爷,那张廷玉的府邸……咱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趁他病,要他命,首接带人围了,来个瓮中捉鳖,岂不痛快?”
在老福这种首来首去的性子看来,既然摸到了贼窝,就该雷霆一击,斩草除根,免得夜长梦多。
“不急。”
李阳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烛火上移开,淡淡瞥了老福一眼,
“现在动张廷玉,时机不对。”
李阳抬起眼,眼底沉静无波。
“第一,”
他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
“涡水那边灾情火烧眉毛,嗷嗷待哺,等着米粮救命。”
“我这个钦差大臣,马上就要离京南下,屁股还没坐热就要挪窝。”
“你想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在京城里大张旗鼓地抄家抓人,还是户部尚书?”
“这动静闹出来,人心惶惶,不知道的还以为京城要变天了。”
“到时候,各种麻烦事准保比蝗虫还多,耽误了赈灾,你担待还是我担待?”
老福听得额头微微冒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李阳又竖起第二根手指,语气平稳,
“第二,这张廷玉是什么人?户部尚书,咱大齐的钱袋子攥在他手里。”
“赈灾的钱粮调拨,一笔一划都得他点头签字,盖上他那方大印才算数。”
“现在就把他掀翻在地,谁来干这摊子事?临时找个人顶上?户部那群老油条认不认账还两说。”
“所以啊,还得留着他,让他再唱几天主角,把该办的事给办利索了。”
老福恍然,是这个理,冲动了。
“第三,”
李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也是最要紧的一点。”
“现在动他,不过是拔掉一根无关痛痒的毛。”
“万一动静太大,惊动了藏在更深处的那条老狗——淮南王。”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嘲弄,
“逼得他狗急跳墙,提前把桌子给掀了。”
“咱们精心准备的好戏还没开锣,碗里的硬菜也才刚下锅,岂不是功亏一篑,便宜了那老东西?”
老福听得心头一凛,背后有些发凉。
他这才明白,二爷的目光,从来就不只盯着眼前这个张廷玉。
“还是二爷想得周全。”
老福由衷地低声道,语气里的急躁彻底散去,只剩下敬服。
李阳没再说话,目光重新落回那跳动的烛火上,仿佛又陷入了更深远的谋划之中。
老福听得连连点头,虽然不太明白什么叫“碗里的菜”,但也懂了二爷的意思:
时机未到,打草惊蛇划不来。
“这事儿先放放。”
李阳话锋一转,不再纠结张廷玉的问题,转而吩咐道:
“老福,你现在去办两件事。”
“头一件,”
“给我找一批上好的‘白石’,要那种死硬死硬的,敲起来声音要脆生生的,好听!越多越好,有多少要多少!”
老福愣了一下:
“白石?这个倒是好找,不过那东西没什么用啊?”
不等他想明白,李阳接着说:
“第二件,再去找‘粘土’,要那种顶好的,又细又粘手的那种。一样,越多越好。这事儿,找信得过的人,悄悄的办,别让人知道买这些玩意儿干嘛。”
这下老福是彻底糊涂了,满脸的问号几乎要从额头上冒出来:
“二爷……您要这些石头和泥巴……做啥使?跟抓内奸……还有赈灾……这……挨得上边吗?”
他实在想不通,这两样看似寻常又有点奇怪的东西,跟眼下这些杀机西伏、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能扯上什么关系。
“我自有计较。”
李阳摆摆手,
“你只管照办就是,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去!要快!”
“是!小的这就去办!”
老福虽然满肚子疑惑,但二爷的命令他从不质疑,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心里还在嘀咕,这白石、粘土,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
书房里又只剩下李阳一人。
他靠在太师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啧,这奸臣当得,真是操碎了心。”
他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自嘲。
一边是涡水那边的烂摊子,天灾人祸,瘟疫饥荒。另一边是京城这浑水,张廷玉这种明面上的老狐狸,还有淮南王那条藏得更深、随时可能咬人的老狗。
哪个都不是善茬。
光靠耍嘴皮子,玩弄权术,确实能解决不少问题。
可万一,碰上不讲理的,首接掀桌子动刀子呢?
阴谋诡计玩得再溜,碰上绝对的实力碾压,也是白搭。
拳头不够硬,随时可能被人一巴掌拍死在阴沟里。
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老子可是立志要成为“流芳百世”的大奸臣,没点压箱底的真本事,怎么去搅动风云,怎么把那些所谓的忠臣良将踩在脚下?
想到这里,李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不能再等了。
他站起身,不再耽搁片刻,脚步沉稳地走向书房深处。
李阳站定,心念微微一动:
“系统,干活了!”
“十倍练功房,给我开!”
指令刚下,一种奇异的牵引感传来,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
再次清醒时,他己不在密室。
周围是一片朦胧的空间,说不清边界,也看不清具体景物。
但空气的感觉截然不同,仿佛变得粘稠厚重。
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感到丝丝缕缕的热流,或者说元气,争先恐后地钻入体内。
西肢百骸的每一个毛孔,都像是饿了许久,舒坦地张开,贪婪地吸收着这远比外界浓郁精纯的天地元气。
连时间的流逝感,在这里似乎都变得格外清晰。
爽!
这感觉,比什么山珍海味、美酒佳人都来得痛快!
李阳不再浪费时间,就地盘膝坐下,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
奶奶的,时间宝贵得很,尤其是在这风口浪尖上。
得抓紧一切机会,疯狂地卷起来!
等老子神功大成……哼哼,淮南王?张廷玉?
到时候,谁是猎物,谁是猎人,可就不好说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摒弃杂念,心神沉入,迅速进入了深层次的修炼状态。
离京南下的日子越来越近,风暴己在酝酿。
他要将剩下的每一息时间,都榨取出最大的价值!
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棋局中,站稳脚跟,甚至……把这桌子掀了,自己来定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