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下来。空气湿冷滞重,沉沉压在城市的屋顶和街道。
公共租界,同仁医院后巷。
这里远离主街霓虹,只有几盏残破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坑洼积水的路面和高耸、沉默、布满防火梯的砖墙。浓重的垃圾腐臭和消毒水味在死寂中弥漫,令人作呕。
这原本只是一条破旧不堪的普通巷子,但是因为之前陶大业故意泄露出的消息,这里成为了整个上海滩风暴汇聚的核心。
在距离同仁医院主体约两百米,有一栋被废弃多年的教会附属疗养院小楼。
这座疗养院的小楼,在黑夜的笼罩下如同巨大腐朽的骸骨,蹲伏在巷子最深处。黑洞洞的窗户如同瞎掉的眼窝,无声凝视巷口。
没有人知道,在这骸骨的“腹腔”深处,涌动着冰冷的杀机。
怪化猫端坐在小楼三层一间布满灰尘、空置的病房里,身下是张临时搬来的猩红天鹅绒欧式高背椅,与周围破败格格不入。
经过这几次的交手,怪化猫也开始重视起对手来。
为了方便行动,他换下了自己最喜欢的金色华服,一身合体的黑色猎装包裹着他健硕的身躯。脸上覆盖着一张只露眼睛和嘴唇的黑色哑光面具。面具下的嘴角微勾,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愉悦。
一架高倍率炮兵观测镜架在怪化猫面前,冰冷的金属镜筒穿透蒙尘玻璃窗,牢牢锁定巷子尽头:同仁医院后侧那不起眼、锈迹斑斑的铁皮小门。也正是陶大业故意泄露的“探视入口”。
通过观测镜的视野,铁皮小门附近的一切异常清晰,怪化猫就像是守在老鼠洞口的猎手,冷静的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怪化,猫己经在周围布置下了天罗地网
巷口破木箱后,隐约有瞄准镜的反光闪烁,对面楼顶废弃水塔的阴影里,蛰伏着不止一道黑影。
而巷中随意丢弃的麻袋下,也露出黑洞洞的枪口。
甚至于连那堆散发恶臭的垃圾山内部,也有轻微规律的蠕动,那是披着伪装的代号为“夜叉”的兽化兵小队。
不足百米的狭窄后巷,己布成一张立体的、插翅难逃的死亡罗网。
空气凝固般粘稠,压抑得令人窒息,只有垃圾堆里老鼠啃噬的细微声响,更添死寂。
“蝰蛇。”怪化猫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摩擦的冰冷质感。
“属下在。”墙角阴影微微晃动,之前在地下溶洞中与沈刚夫交手的‘蝰蛇’缓缓走上前。
“鱼儿快进网了。”
怪化猫指尖轻敲观测镜冰冷的镜筒,
“告诉‘络新妇’,我要活的孙文,想要开启龙骨线索的钥匙,必须要献祭帝皇之气。
至于那些护送的耗子…格杀勿论。特别是长城守卫军小队的人,必须要把他们的脑袋拿来,我要用来当酒杯。”
“嗨!”
‘蝰蛇’的身影无声没入黑暗。
怪化猫指尖无意识着脖颈间贴肉藏匿的影魅夺走的龙骨引子:那块龟甲。
就在下达格杀令的瞬间,龟甲似乎微微一悸,一丝难以言喻、带着血腥和硫磺气息的暖流渗入皮肤,好像龟甲在渴求着帝皇之气。
“不要着急,很快就能满足你。”怪化猫轻声呢喃自语,面具下勾起更加扭曲兴奋的弧度。
与此同时,法租界边缘一条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鹅卵石小巷里,气氛截然不同,紧绷肃杀。
两辆无标识的黑色福特轿车幽灵般停在浓重树荫下。车门无声滑开。
“快刀”项方率先下车,他依旧是那身利落黑色短打,腰带上整齐插着一排柳叶飞刀,刀柄红绸在昏暗中如同凝固的血。
项方下车后,目光锐利如电,飞快扫过寂静巷口,确认安全后才稍微侧身。
紧接着下来的是两位朴素灰洋装、戴宽檐帽面纱的“女士”。
左身形丰腴,步态沉稳,是红姑。
右边稍显清瘦,帽檐压低,步履刻意谨慎,正是易容后的孙先生。
红姑紧挽他手臂,既是搀扶更是全方位护卫。
最后下车的是小乙,他换了侍从制服,手提医械皮箱,眼神机警扫视屋顶窗牖。
“这边。”项方低语,指向深处一扇不起眼、包铁皮的小门。门上方锈蚀霓虹招牌字迹模糊:“Paradise Jazz Club”(天堂爵士酒吧)。
这是通往目的地的暗道入口。
三人即将步入小门刹那!
“咻…!”
一声细微致命的破空声撕裂死寂,一道乌光如毒蛇信子,自斜对面公寓楼三层黑暗窗口激射,目标首指孙先生后心。
狙击手!
项方反应快到极致,头也不回,左手向后闪电甩出,一道比乌光更细更快的银芒破空。
“叮!”
火星迸射!飞刀精准撞偏狙击弹。
“噗”一声,子弹嵌入孙先生脚边鹅卵石,碎石飞溅!
“敌袭!护先生!”
项方厉喝,身形如豹前扑,将孙先生和红姑撞向铁皮小门后。
小乙同时“啪”地打开皮箱,露出两把专门改造过的乌兹冲锋枪,枪口怒吼指向射击窗口。
“哒哒哒哒!”
改造后的特制子弹,如雨泼水般倾泻。砖石碎屑横飞,那黑洞洞的窗口瞬间被淹没。
“走!”
项方护着孙文红姑撞开铁门,没入黑暗通道。小乙边猛烈扫射压制边后撤跟上,“哐当”关死沉重铁门。
门后并非油腻后厨,而是一条铺厚地毯、光线幽暗、弥漫雪茄威士忌香气的通道。慵懒爵士钢琴声隐约传来。
“先生受惊了。”红姑迅速确认孙先生无恙,低声道。
孙文摇头,呼吸微促但眼神镇定:“无妨。快走!”
项方小乙一前一后,警惕护送两人沿通道冲向乐声方向。项方耳朵微动,捕捉通道内每一个细微回音。那狙击手…又快又毒!绝非庸手。
与此同时,同仁医院后巷,死亡陷阱中心。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骤然在巷口炸响。
火光吞噬堆叠的破旧木箱,埋伏其后的两名枪手瞬间被撕碎,木屑断肢混着泥水暴雨般砸落。
“敌袭!强攻!”对面楼顶惊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