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辰转动车钥匙时，空调出风口飘出淡淡的雪松香。
徐梨低头系安全带，锁骨间的星星吊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仪表盘微光里划出一道蓝色弧光。
她开始期待韩星辰会带自己去哪里，看电影？吃饭？或者是逛街？
他挂挡时手背蹭过她膝盖上放着的花束，“带你去个连杨文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车子驶离江岸，拐进老城区蜘蛛网般的小巷。
梧桐树影在挡风玻璃上流淌，后视镜里最后一缕霓虹也被夜色吞没。
徐梨摇下车窗，闻到空气里飘来糖炒栗子和旧书的油墨香。
“这是要去...”
“到了。”韩星辰把车停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红砖小楼前。
巷子尽头亮着一盏煤油灯造型的LED灯，灯下坐着个穿盘扣唐装的老人，正往竹编篮子里码放新鲜的莲蓬。
听到脚步声，老人头也不抬，“七夕不接单，后生改日...”
“葛爷爷，是我。”韩星辰从口袋里摸出个褪色的铜铃铛，轻轻放在摊位上。
老人抬头时，徐梨看清老人满脸的皱纹，但眼睛却亮得出奇。
“小辰啊！”他布满皱纹的手突然抓住他手腕，“臭小子，带着小媳妇来讨莲蓬？”
“我还不是…...”徐梨的抗议被塞到怀里的并蒂莲打断，青翠的莲房还带着夜露的。
十分钟后，他们坐在河埠头的条石上，脚下是潺潺的暗流。
韩星辰用刀撬开莲蓬，剥出嫩生生的莲子，“这老爷子以前是宫廷点心师的后人，每年七夕只做九十九个巧果。”
徐梨咬破他递来的莲子，清甜汁水漫过舌尖。
对岸突然传来琵琶声，有人用吴语咿咿呀呀地唱《鹊桥仙》。
“现在全城的情侣都在高级餐厅里吃鹅肝。”韩星辰突然用莲子打中她眉心，"只有某个傻子在偷老神仙的供品。”
徐梨正要反击，老人沙哑的嗓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后生女，手伸出来。”
她茫然照做，腕上立刻被套了根红绳，绳结处缀着两粒小小的相思豆。
徐梨看着手腕上细细的红绳不知道寓意是什么，只觉得一定是和爱情有关的，她抬眼看着韩星辰。
见他嘴角噙着笑，朝她歪了歪头。
她低头看腕间红绳，发现两颗豆子上竟刻着极小的字。
就着月光辨认，一颗是“辰”，一颗是“梨”。
韩星辰突然背对她蹲下，“上来，带你去摘星星。”
她有些害羞，抬头却正对上葛爷爷的笑颜。
她踌躇着环上他脖颈的时候，他己经稳稳地托着她的腿弯站了起来。
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的光泽，他侧过头，耳廓在路灯下透着淡红，“这段路我闭着眼都能走。”
“你看那个转角，”他忽然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我七岁那年在那里摔掉过门牙。”夜风拂过巷口的枇杷树，叶子沙沙响着，仿佛在应和这段往事。
徐梨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她从韩星辰的相册里隐约见过这个地方，随即轻轻开口，“我知道。”
韩星辰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你知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惊喜和疑惑，指腹无意识着她的膝盖。
徐梨轻轻环紧了他的脖子，“我在某人家里看到了某人的相册，里面还有某人穿开裆裤的样子。”
他耳尖一下变红，蔓延到脖颈，握着她腿弯的手也紧了几分，“好啊，阿梨趁我不在窥探我的隐私。”
“对啊，还看到了某人和杨文抢糖吃的照片。”徐梨用手指轻轻戳他脸颊，“害羞了？”
“哪有人七夕约会说糗事啊。”他轻声嘀咕，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起嘴角。
七夕的夜空像是被谁打翻了珠宝盒，星光洒落满天。
韩星辰背着她，小心翼翼地踩着青石板路，穿过这条他走了无数次的窄巷。
“你和杨文真的经常走这种黑漆漆的巷子？”徐梨搂紧了他的脖子，声音里带着笑意。
“嗯，外婆家后面就有一条比这还窄的巷子。那时候他们工作忙，经常把我和杨文丢在外婆家。”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我总和杨文比谁先到，所以就算我害怕，也得硬着头皮走。后来我发现数步子就不怕了——从巷口到家门口，正好一百零八步。”
“一百零八步啊...”徐梨轻轻晃了晃腿，“那我们现在走了多少步了？”
他轻笑出声，“忘了数。不过...”他忽然把她往上托了托，“现在有你在我背上，我有了要保护的人，自然就不怕了，数步子也就没意义了。”
徐梨感觉心底暖暖的，夜色够深，遮住了她泛红的脸。
韩星辰后背宽阔而温暖，她忍不住把脸贴上去，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外婆现在身体还好吗？”她轻声问。
韩星辰的脚步顿了一下，“去年冬天走了。临走前还念叨着要给我介绍对象。”
他的声音里带着怀念，“要是她知道我现在和你在一起，肯定特别高兴。”
徐梨心里一酸，搂紧了他的脖子。
自己一走七年，给他到底留下了多少遗憾。
“等明年清明，我陪你去看外婆好不好？”，她小声说。
韩星辰没有回答，但她感觉到他握着她腿弯的手紧了紧。
她想起自己的奶奶，也许有机会也该带他去看看奶奶，如果她还活着，也一定会很高兴。
巷子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城市的喧嚣声渐渐清晰。
韩星辰在巷口停下，轻轻把她放下来，却还牵着她的手不放。
“饿不饿？”他问。
徐梨刚要点头，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前方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