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梨轻轻搅动着面前的热粥，猜想她开口会是什么。
——这些年过得好吗？
——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
——你瘦了
……
在秦云霞开口的片刻，徐梨脑中闪过很多个答案，却在她开口后都被堙灭。
“你弟弟……”
徐梨手中的汤勺停止搅动，尽管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还是难掩心底的失落，她可是自己的母亲啊，七年甚至更久，第一句甚至都不是关心自己。
“他不是我弟弟。”徐梨冷冷地回应她，垂眸继续搅动着那份己经不再冒着热气的粥。
她的手覆上徐梨的手背，“阿梨，妈妈知道这么多年都对不起你，是妈妈亏欠你的。”
徐梨强忍下眼底的泪水，抬眼正对上她的眸子，泛黄的瞳孔周围布满了红血丝。
秦云霞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你弟弟他生病了，骨髓增殖。”那张布满细细皱纹的脸早己被眼泪覆盖。
徐梨看着她的眼泪，明白了她的来意。
她在想，这眼泪里，有没有对自己的亏欠呢？
还是只是形势所迫下的鳄鱼的眼泪。
徐梨垂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语气却开始哽咽，“你想让我怎么做。”
“医生说己经很严重了，只有骨髓移植才能活，妈妈真的没有办法了，妈妈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弟弟……”。
她哭的泣不成声，肩膀也因为抽泣而剧烈颤抖，眼泪大滴大滴砸在桌面上。
徐梨抽出被她攥着的手，身体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任由指甲嵌入掌心，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年你后悔吗？”。
她终于问出了这句埋藏心底的话，她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因为思念而泣不成声。
如果今天角色互换，她是不是也会同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去救自己。
“阿梨，妈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妈知道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希望你看在你弟弟还小的份上……救救他。”
“医生说只要配型成功，就有希望，他还这么小……”
徐梨低头看着她，她才终于醒悟，原来她真的不爱自己。
徐梨努力吞咽着自己的哽咽，涌上来的呼吸却像刀割般难受，“如果我说不呢？”
“阿梨，妈真的没办法了……妈求你，只要你答应去配型，妈什么都愿意做……”，她的声音几乎无法连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生生挤出来。
徐梨艰难地呼吸着，仿佛喉咙里有一万根针，死死咬着嘴唇，转身的时候留下一句。
“如果我说让你爱我呢？”
雨停了。
徐梨几乎是踉跄着走到门口，韩星辰见她面色煞白，紧忙起身去搂住她的肩膀。
“姐姐，吃糖。”男孩站在韩星辰腿边，稚嫩的掌心上放了一个小小的糖。
徐梨只是看着，沉默着，然后离开。
在拐角踏入阴影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像是有人突然抽走了她全身的骨头。
整个人扑进韩星辰的怀里。
起初只是肩膀微微发抖，牙齿死死咬着下唇，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汹涌的情绪堵回去。
哭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低低的，像受伤的小兽。
后来再也压不住了，呼吸开始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抽泣声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她死死攥着韩星辰的衣角，指节发白。
韩星辰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抱着她，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路旁的路灯灭了几盏，徐梨从悲伤中恢复神智。
韩星辰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轻她的脸，瞳中映出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充满了心疼。
“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公寓楼下，韩星辰从车上把她抱下来，徐梨没有反抗，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悄悄地流着泪。
韩星辰感受到脖颈处的湿热，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脚下步伐也快了一些。
轻轻把她放在床上，拿湿毛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俯身替她掖了掖被子，在起身的一刻，手被紧紧攥住。
“别走…我害怕。”徐梨沙哑的声音传出。
韩星辰看着她蜷缩的身体，鼻子酸涩，依她的话侧躺在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
徐梨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抽噎，仿佛身体还没走出刚刚的悲痛。
他不知道她这么多年到底承受着什么，但他知道，以后的日子，他会一首陪着她。
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徐梨的呼吸渐渐平稳，抽噎声慢慢消失，沉沉睡去。
韩星辰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时看到徐梨眉头微蹙，嘴里嘟囔着“妈……”，心疼得不行。
他重新躺回她身边，紧紧拥着她，像要把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