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成绩那天阳光烈得刺眼,徐梨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韩星辰说的话,又陷入了去与不去的死循环。
走在街上徐梨被精品店的玻璃柜吸引视线,最终在一个纪念币前驻足。
那枚纪念币躺在丝绒托垫上,宛如月光凝成的薄片。
通体镀银的表面泛着光泽,币面中央盘踞着∞符号,边缘雕琢着细密的星芒纹路。
丝绒托垫上印了一排细细的希腊文“Η αγ?πη δεν ε?ναι επιλογ?.”,注释“爱不是选择题”。
忽然想起韩星辰说我只在意你时的模样。
爱不是权衡利弊的选择题,是明知悬崖也要伸手的本能。此刻这句话从金属的冷光里浮现,与记忆重叠成滚烫的烙印。
街角咖啡馆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醒了她的怔愣。
徐梨深吸一口气,她不想失去朋友,可是她更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她也想真正为自己勇敢一次,就这一次。
买下纪念币后,她又精心挑选了深蓝色的丝绒礼盒,用烫金丝带仔细缠绕,在上面别了一朵蓝花楹。
那些犹豫和纠结,也终于在奔跑中化作坚定的勇气。
她停站在楼道拐角,深吸一口气,心里预演了无数遍开场白,想着要把礼盒递给他时说。
“给你的毕业礼物”,又或是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说的只在意我还作数吗”。
却没看见己经有人比她先走进那间教室。
正要抬脚,却听见器材室里传来压抑的抽噎。
脚步声很轻,她鬼使神差地贴向虚掩的铁门,韩星辰的背影近在咫尺,宽厚的肩膀被阳光勾勒出金边。
当那只纤细的手从韩星辰身后探出来,环住他腰间的瞬间,徐梨的世界轰然坍塌。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几乎将她淹没,那个礼盒上的蓝花楹,也因为身体的后退掉在地上。
记忆里韩星辰那句"出成绩那天回学校,能来器材室找我吗"在此刻变成尖锐的讽刺,原来这场邀约不过是场精心设计的告别。
徐梨跌跌撞撞冲出教学楼,眼泪混着汗水砸在滚烫的地面。
她想起韩星辰说过我只在意你时温柔的眼神,此刻也成了最锋利的讽刺。所有的期待,不过是一场可笑的独角戏。
喉咙被委屈哽住,她拼命奔跑,首到双腿发软跌坐在路边,她蜷缩着抱紧膝盖,心脏仍在剧烈跳动,为什么这所有人的选择里自己都会被第一个排除。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朝着前面一首走着——她再也没有勇气了,她只想把自己的心事和自尊,连同那朵凋零的蓝花楹,永远留在这个炽热又冰冷的夏天。
器材室里,韩星辰猛地推开林妍,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丝绒盒,金属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不安地回望着门口,后退半步,喉结剧烈滚动。
“林妍,你……疯了?”冷汗顺着韩星辰后颈滑进衣领,他这才发现对方眼眶通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是疯了。”
林妍踉跄着后退半步,眼眶通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以前我以为,每天和你们一起回家、一起逃课,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首到看见你看着她笑的样子,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我才知道自己早就疯了——疯到把你的每个眼神、每句碎语都刻进骨头里。”
韩星辰后背撞上铁架,他攥着礼盒在掌心沁出汗渍,却见林妍突然逼近,睫毛上的泪珠几乎要砸在他脸上。
“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你看向她的每一眼,都让我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明明是我最早和你认识,陪你逃课,打游戏,报同一所高中,明明是我......”
韩星辰看着林妍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伸手想拍她肩膀却又尴尬地停在半空:“林妍,别这样,我们......”
林妍抹了把脸,打断他的话,抬头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用安慰我,反正你连安慰都想留给她。”
“下个月我就要出国了,等下次回来我们川城F5再聚吧。”
不等韩星辰开口,她己经转身蹦向门口,散落的头发被风吹起。
“走啦走啦!以后可别想我,帮我跟他们三个道个别,就说我要带着美貌去迷倒外国小鲜肉!”弯腰带走了门口掉落的的蓝花楹。
铁门闭合的声响还在器材室里回荡,韩星辰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林妍故作轻松的笑声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友如今各自心伤,这份变质的友谊像被揉皱的花瓣,再难抚平。
他缓缓摊开掌心的丝绒盒,手链上的珐琅制成的蓝花楹泛着微光,细链缠绕成温柔的弧度。
窗外的蝉鸣渐渐弱了下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韩星辰在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眼神里有释然也有落寞。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是在祝福远去的林妍,希望她能在异国他乡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转而固执地盯着门口,仿佛只要等得够久,那个扎马尾穿白裙子的小姑娘就会带着熟悉的气息出现,拾起他满心的期待。
夜幕渐深,器材室的光线一寸寸暗下去。韩星辰依旧坐在原地,望着窗外由橙转紫的天空,手机在掌心攥出了汗。
他数着墙上的光影,从明到灭,始终没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徐梨站在奶奶留下的老屋里,最后环视这个充满回忆的房间。
她抚摸着床头的旧相框,眼眶发酸。奶奶临终前塞给她的上大学的钱,此刻安静地躺在行李箱最底层。
徐梨蜷缩在床边,颤抖着拨通了徐建华的号码,电话响到第五声时被接起。
“我想去英国”,顿了顿又补充到,“我答应你,毕业了之后……不会再找你了。”她知道这对徐建华来说并不难,对于徐梨来说也是最好的解脱。
那是一个离这里足够远的地方,远到可以让她忘记一切,忘记自己没有父母疼爱,忘记自己是一只最卑微的蚍蜉。
深夜,韩星辰站在徐梨家楼下,仰头望着漆黑的窗户。
邻居告诉他,西楼那个小姑娘几个小时前拖着行李箱上了出租车,再也没回来。
他反复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提示音。
从那天起,徐梨就像人间蒸发,只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一朵蓝花楹,和永远没能说出口的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