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晨露沾衣襟(下)

茶水里漂浮的玫瑰花瓣,让香气更加馥郁,时芋轻抿一口,仿佛把春日的温柔都喝进了心里。

时芋在竹椅上坐下,从包里取出围巾:“阿婆,这是我们新设计的围巾,您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围巾,浅蓝底色上,白色的扎染纹路如同苍山顶上的云雾,轻盈而缥缈,与远处若隐若现的苍山遥相呼应。

顾阿婆接过围巾,指尖轻轻着布料,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她的目光变得专注而深沉,仿佛透过布料看到了另一个时空。

“这颜色……” 她喃喃自语,“像极了我年轻时在染坊看到的苍山。” 她的声音里,带着怀念,也带着一丝惊讶。

时芋心中一喜,连忙帮阿婆将围巾披在肩上:“阿婆,您戴上试试!”

顾阿婆缓缓起身,走到老旧的穿衣镜前。镜子边缘的漆己经斑驳脱落,但依然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围巾的浅蓝与她的白发相互映衬,整个人仿佛被苍山的云雾环绕。

“像把苍山的云雾披在了身上。” 阿婆对着镜子轻笑,眼角泛起泪光,“真美,和我记忆里的‘云岫居’一样美。”

时芋正沉浸在阿婆的赞美中,突然听见 “云岫居” 三个字,心脏猛地一跳。

“阿婆,您刚才说什么?” 她上前一步,声音微微颤抖。

顾阿婆笑容里多了几分怀念,转身走向里屋。

不一会儿,她抱着一本泛黄的相册出来,封面上的皮革己经开裂,边角也卷了边。相册上还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绳结处有些磨损,看得出被人反复过无数次。

“我年轻时候啊,就在‘云岫居’当学徒。” 她轻轻翻开相册,“那时候的‘云岫居’,可是大理最有名的染坊。”

时芋凑近一看,呼吸几乎停滞。

相册第一页,年轻的顾阿婆穿着蓝布围裙,站在染缸旁微笑,身后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块木匾,“云岫居” 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 正是豆豆手稿里画的样子!

照片里,染坊的地上摆满了陶罐,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染料,墙上还挂着己经染好的布料,在风中轻轻摆动。

“阿婆,这块木匾……” 时芋指着照片,声音发颤。

她想起豆豆设计手稿上那个神秘的图案,想起两人曾为这个图案争论它究竟代表什么,此刻却在阿婆的相册里找到了答案。

顾阿婆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这是‘云岫居’的老匾额,当年还是我师父亲手写的。那时候的染坊,生意红火得很,我们用的都是最地道的植物染料,染出的布颜色鲜亮,经久不褪色。”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那段岁月,“后来世道变了,染坊经营困难,我师父年纪也大了,就把‘云岫居’关了。这块匾额,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说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时芋感觉心跳得飞快,脑海中无数线索开始交织。她想起自己和豆豆创立 “云岫居” 文创时,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又有韵味,却没想到背后竟有这样一段历史。

更让她惊讶的是,豆豆似乎早就知道些什么,否则怎么会在设计手稿里画出这个图案?

“阿婆,您知道‘云岫居’后来的事吗?” 时芋急切地问,“有没有其他人继承了染坊的手艺?”

顾阿婆摇摇头:“我离开后就再没听过消息。只记得师父说过,‘云岫居’的秘方要传给有缘人。没想到啊,隔了这么多年,又听到这个名字。”

她慈祥地看着时芋,“阿芋,你们能把‘云岫居’重新做起来,真好。”

时芋正想再问,手机突然响起。

是顾山远打来的电话,她接起电话,顾山远的声音带着焦虑:“阿芋,白家染坊又有新动作了!他们联系了所有合作的原材料供应商,要求他们停止给我们供货。现在我们连继续生产的材料都快没了。”

电话那头,还能隐约听到键盘敲击的声音,以及顾山远压抑的叹息。

时芋只觉得一阵头晕。

这段时间为了应对侵权诉讼,她和顾山远己经心力交瘁,如今连原材料都要被切断,这不是要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吗?

“阿婆,我得回去了。” 时芋匆匆起身,“山远说我们遇到麻烦了。”

顾阿婆拉住她的手,从相册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拿着,这是我当年记下的一些染色秘方。或许能帮上忙。”

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暖,“别怕,‘云岫居’的人,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那张纸上,字迹有些模糊,还沾着一些褐色的痕迹,像是染料留下的印记。

时芋接过纸张,小心翼翼地收好。告别阿婆后,她快步走在回染坊的路上。

此时,东方的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太阳己经缓缓地升起,金色的阳光穿透了薄薄的云层,洒向大地。随着阳光的照耀,笼罩在古城上空的薄雾开始逐渐消散,原本朦胧的古城轮廓在晨光中愈发清晰可见。

街道上也开始热闹起来,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脚步声与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街道两旁的小贩们也开始忙碌起来,吆喝声此起彼伏,形成了一曲独特的市井交响乐。卖鲜花饼的大叔推着一辆古朴的小车,车上的鲜花饼散发着的香气,饼香与玫瑰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不远处,卖银饰的阿妹站在摊位前,笑容满面地迎接每一位顾客,她手中的银镯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显得格外耀眼。

街边的一处凉鸡米线摊前,摊主正忙碌地准备着食材。红油鲜亮的汤汁在锅中翻滚,散发出的香气。

的米线被堆成小山状,整齐地码放在碗里,搭配上鲜嫩的鸡肉丝、翠绿的香菜和爽脆的黄瓜丝,色彩斑斓,层次分明,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

不远处的木瓜水摊同样吸引了不少顾客。

透明的果冻状木瓜水盛在洁白的瓷碗里,晶莹剔透,宛如一块块冰雕。摊主熟练地浇上熬制好的红糖水,再撒上一把鲜艳的玫瑰花瓣,顿时,清凉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

光是看着这碗色香味俱佳的木瓜水,就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意,驱散了夏日里的几分暑气,令人心旷神怡。

时芋走过复兴路,路两旁的古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在阳光下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远处的苍山巍峨耸立,山顶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山腰的云雾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仿佛一幅壮丽的画卷。

手中的围巾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带着苍山的云雾,也带着 “云岫居” 的历史与希望。

回到染坊,时芋看到顾山远正对着电脑眉头紧锁,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供应商名单。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领带也歪在一边,显然是忙得顾不上整理。

“怎么样?” 她问。

顾山远叹了口气:“情况很糟。白家给的条件太,大部分供应商都不愿意和我们合作了。”

他看到时芋手中的围巾,眼神柔和了些,“阿婆那边怎么样?”

时芋将围巾和秘方纸放在桌上,把见到相册的事告诉了他。

顾山远听后,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么说,‘云岫居’和阿婆还有这样的渊源?豆豆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拿起那张秘方纸,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字迹和染料痕迹,眉头皱得更紧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涌起无数疑问。

豆豆己经去世,再也无法亲口告诉他们答案。但时芋坚信,豆豆留下的手稿和这个意外发现的线索,一定能指引他们找到解决困境的办法。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眼神锐利。

“请问是时芋和顾山远吗?” 他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时芋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有什么事?”

一位身着正装的男人从容地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是一名律师,此次前来是受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匿名委托人的特别委托,专程为你们送来这份重要文件。”

他缓缓地将文件平整地放置在桌面上,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补充道:“请你们仔细阅读这份文件,待你们看完之后,便会清楚地认识到,白家染坊所声称的所谓‘侵权证据’,实际上根本经不起推敲,完全站不住脚。”

话音刚落,他转身迈步,似乎准备离开这个房间。

然而,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瞬间,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众人,语气略带警示地补充了一句:“另外,请务必小心提防身边的人。”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后,他才最终转身离去,留下屋内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时芋和顾山远对视一眼,心中充满疑惑。

匿名委托人是谁?为什么要帮助他们?这份文件里又藏着怎样的秘密?那句 “小心身边的人” 又是什么意思?

在原材料被断供、诉讼压力巨大的双重困境下,这份突如其来的文件,真的能成为他们扭转局面的关键吗?

古城的阳光依旧灿烂,而他们的前路,却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