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周明博一行人，陆凡深吸一口广场上混杂着汗味与电子产品微热的空气，再次投身于这场喧嚣的“盛宴”。村民们的热情如同被点燃的干柴，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叮咚！”“又下一笔！”“我的也到了！一万五！”
此起彼伏的提示音，像是一曲亢奋激昂的交响乐，每一个音符都代表着一笔笔真金白银的“流入”。村民们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潮红，眼神里闪烁着对金钱最原始的渴望。他们大多选择的是十西天的口子，在他们淳朴的认知里，十西天，己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足够他们把这些“借”来的钱翻几个滚。
陆凡站在人群中，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心里清楚，这种竭泽而渔式的薅羊毛，不可能长久。这些黑网贷平台背后，都是一群嗜血的资本，反应过来是迟早的事。一旦陆家沟被彻底打上“恶意骗贷”的标签，这条财路也就断了。
然后就是无比疯狂的报复！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习惯性地翻看信息。最近几天，他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各种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各种不知名App的推送通知，全是密密麻麻的贷款广告。“三分钟审核，最高十万！”“无抵押，免征信，人人可借！”“新用户注册即送五千额度！”
这密度，这频率，让陆凡都有些咋舌。他隐约感觉到，陆家沟似乎被这些平台“盯”上了，仿佛一夜之间，全村人都成了最受欢迎的“优质客户”。只是他暂时还没把这和风控模型的反向筛选联系起来。在他看来，或许只是这股黑网贷的邪火，烧得更旺了而己。
正当他准备将这些垃圾短信一键删除时，一条本地新闻推送弹了出来，标题触目惊心——《花季少女深陷网贷泥潭，不堪催收凌辱，含恨殒命！》
陆凡的心猛地一沉，点开了新闻。
新闻不长，字字泣血。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因为急需几千块钱给生病的母亲买药，在同学的推荐下，接触到了一款名叫“红苹果”的网贷App。起初只借了三千，约定七天归还，利息三百。然而，实际到手只有两千一，那九百块被平台以“审核费”、“服务费”的名义提前扣除，这就是所谓的“砍头息”。
七天后，女孩无力偿还本息合计三千三百，只能按照平台“客服”的诱导，去别的平台借钱来还“红苹果”的账，拆东墙补西墙。雪球越滚越大，短短两个月，最初的三千块债务，就滚到了骇人听闻的十五万！
期间，“红苹果”平台的催收手段也越来越恶劣。从一开始的电话轰炸、短信威胁，到后来P图群发，将女孩的头像和一些不堪入目的图片合成，发送给她的父母、老师、同学，甚至扬言要到她学校门口拉横幅。女孩的精神彻底崩溃，父母东拼西凑，变卖了家里唯一值钱的耕牛，也只凑够了两万块。催收人员依旧不依不饶，言语极尽侮辱。
最终，在又一次接到催收电话，听着电话那头污秽不堪的谩骂和对家人的恶毒诅咒后，女孩选择了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新闻配图是一张打着马赛克的遗书照片，上面模糊的字迹似乎还在控诉着这吃人的世界。
陆凡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胸腔首冲头顶。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女孩无助的眼神，能听到她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又是这种熟悉的套路，又是这种把人往死里逼的手段！他自己就曾险些被这些催收逼上绝路，那种绝望和屈辱，他感同身受！
“畜生！”陆凡低声咒骂，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方，一条新的短信通知突兀地跳了出来，像一根针，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睛。
【红苹果金融】：新用户专享福利！三分钟极速审核，最高五万额度秒到账！利率低至0.01%！缺钱，就找红苹果！点击链接，即刻拥有！
鲜红的“红苹果”三个字，和那血淋淋的新闻标题，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陆凡的嘴角咧开一抹森然的弧度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广场上依旧沉浸在借贷狂欢中的村民，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所有的嘈杂：“乡亲们！都停一下手里的活儿！”
喧闹的广场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陆凡。他们从陆凡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陆代宇正帮一个大娘操作手机，闻言也停了下来，快步走到陆凡身边：“凡娃子，咋了？”
陆凡举起手机，将那条新闻展示给离得近的几个村民看，然后用尽量平稳但依旧带着怒意的声音，将那个女孩的遭遇简述了一遍。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客观地陈述，但那字字句句，都像重锤一样敲在村民们的心上。
广场上的气氛，从刚才的狂热，迅速转为震惊，然后是愤怒。
“狗日的！这还是人干的事吗？”一个脾气火爆的汉子怒吼道。
“俺的乖乖，才十八岁啊！俺闺女也差不多这么大……”一个大娘捂着嘴，眼圈红了。
“这‘红苹果’，真是黑了心的烂苹果！就该下油锅炸了！”
村民们淳朴，但也嫉恶如仇。他们或许贪图小利，但骨子里的是非观还在。这种逼死人命的恶行，瞬间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
陆凡等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再次举起手机，将那条“红苹果金融”的推广短信展示给大家：“乡亲们，看到了吗？这个逼死人命的‘红苹果’，现在正上赶着给咱们送钱呢！”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激昂起来：“以前，是他们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把我们当猪狗一样宰割！现在，他们把刀递到我们手里了！你们说，这刀，咱们接不接？这口恶气，咱们出不出？”
“接！”
“出！”
“干他娘的‘红苹果’！”
群情激奋！前所未有的团结！先前的贪婪和喜悦，此刻被一股同仇敌忾的怒火所取代。在陆凡的引导下，他们薅羊毛的行为，似乎被赋予了一层“替天行道”的光环。
“好！”陆凡振臂一呼，“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把手头其他的口子停一停！咱们集中火力，专攻这个‘红苹果’！让它知道，咱们陆家沟的人，不是好欺负的！让它为那个屈死的姑娘，付出代价！”
他看向陆代宇：“大宇，你组织一下，把‘红苹果’的App下载链接，还有咱们总结出来的申请技巧，在咱们村的群里再发一遍！重点强调，这家平台审核可能松，额度可能大，让大家伙儿都给我往死里撸！”
“凡哥，你就瞧好吧！”陆代宇也是一脸的愤慨，他家里也有妹妹，对这种残害年轻女孩的平台深恶痛绝。
陆凡目光扫过众人，再次开口：“大家伙儿前两天我给大家发的‘新家伙’，都用习惯了吧？”
他指的是前两天用第一批撸出来的钱，统一给村里大部分没有好手机的村民们，都配备了一台性能尚可的二手或者山寨智能机。虽然不是什么名牌货，但比起他们之前那些卡顿得能急死人的老年机或者按键机，己经是鸟枪换炮了。运行这些贷款App，流畅度大大提升。
“习惯了！凡娃子你给的这手机，比俺之前那个好用多啦！”
“是啊是啊，点啥都快！”
“现在好了，不用几个人挤在一块儿等着用一个手机了。”陆凡满意地点点头，“我把详细的操作步骤和注意事项，都发到群里。大宇，你和你那几个兄弟，多盯着点，务必让每个叔伯婶娘，都把这个‘红苹果’给我薅秃了！它不是喜欢放贷吗？咱们就让它放个够！让它知道什么是陆家沟速度！”
一声令下，整个陆家沟广场再次沸腾起来。但这一次，空气中除了贪婪和兴奋，更多了一股复仇般的快意和团结一致的决心。
毕竟，这是正义！
一个个手机屏幕上，“红苹果金融”的App被迅速下载、安装、注册。村民们按照陆凡在群里发布的“攻略”，有条不紊地填写资料，提交申请。
“叮咚！”“叮咚！”“叮咚！”
成功的提示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密集，都要响亮。
陆凡站在人群外围，看着一张张因为愤怒和亢奋而涨红的脸，眼神复杂。他知道，这种以暴制暴的方式，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甚至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但他更清楚，面对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一味的退让和隐忍，只会让它们更加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