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了手机，龙哥胸中的怒气似乎并未消散多少。他转过头，凶狠的目光再次落到被按在地上的陆代宇身上。
“小子！”龙哥走到陆代宇面前，蹲下身，蒲扇般的大手粗暴地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你！给你那个好堂弟打电话！现在！立刻！马上！”
陆代宇的头皮被扯得生疼，但他只是咬紧牙关，把头扭向一边，嘴角带着一丝血迹，眼神却充满了倔强和不屈。
“我…我不知道他号码！”陆代宇的声音有些含糊，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放屁！你们不是堂兄弟吗？会没他电话？”龙哥显然不信，手上加了几分力气，“别他妈给老子耍花样！不然老子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真不知道！”陆代宇死死地盯着地面，脖子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凸显出来，“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我堂弟的电话，我不会给！”
他知道，小凡既然敢挂电话，肯定是有所准备。自己现在要是打了电话，万一暴露了小凡的计划怎么办？再说，就算打了，以小凡的性格，恐怕也不会因为自己被抓就轻易妥协。他不能给小凡添乱！
“嘿！还挺有种！”龙哥被陆代宇这副滚刀肉的样子给气笑了，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啪！”清脆的响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陆代宇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但他依旧没有松口，只是用一种带着恨意的目光死死地瞪着龙哥。
“打！给老子打！”龙哥又是一脚踹在陆代宇的肋骨上。
陆代宇痛得闷哼一声，身体蜷缩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依然紧闭着嘴巴，一个字也不肯说。
看着陆代宇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龙哥眼中的戾气越来越重。他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自己的大腿。硬的不行，这小子骨头还真他妈硬！
突然，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算计。
“行！小子，你有种！”龙哥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陆代宇，“老子倒要看看，等到了你那个好堂弟面前，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他转头对黄毛吩咐道：“黄毛！打电话！把一组的人，能来的，都他妈给老子叫过来！家伙都带上！”
黄毛愣了一下：“龙哥，都叫来？去哪？”
“去哪？”龙哥狞笑一声，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己经看到了那个叫陆家沟的地方，“当然是去青龙山下，陆家沟！给咱们那位‘债主’送一份大礼！”
“把这小子也带上！老子就不信，亲堂哥在咱们手里，那个陆凡还能当缩头乌龟！”
“是！龙哥！”黄毛立刻兴奋起来，掏出手机开始摇人。其他几个小弟也摩拳擦掌，脸上露出嗜血的光芒。
很快，楼下传来了更多的汽车引擎声和嘈杂的人声。不一会儿，又有十几个穿着各异、但都流里流气的壮汉涌了上来，将本就狭窄的楼道挤得水泄不通。
“龙哥！”
“人都到齐了！”
龙哥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家伙都带好了？”
“放心吧龙哥，家伙什儿都在车上！”一个光头大汉拍着胸脯保证。
“好！出发！”龙哥最后看了一眼被两个小弟架起来、嘴角带血、眼神却依旧倔强的陆代宇，冷哼一声，“把他也塞车里！”
陆代宇被粗暴地推搡着，踉踉跄跄地被押下了楼。他没有再反抗，只是默默地记着这些人的脸，记着这份屈辱和痛苦。
夜色如墨，三辆半旧的面包车如同三头蛰伏的野兽，悄无声息地发动起来。车灯划破城中村的黑暗，载着二十多个凶神恶煞的催收人员，以及一个被当作人质的陆代宇，朝着青龙山的方向，朝着那个名为陆家沟的偏僻山村，呼啸而去。
第30章
夜风裹挟着尘土，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城中村特有的混杂气味。面包车里塞得满满当当，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烟草和廉价香水的味道，熏得人头昏脑涨。
陆代宇被两个小弟夹在中间，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车厢壁。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他肋骨和脸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头发。但他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车厢里并不安静。
黄毛坐在副驾驶，正唾沫横飞地跟司机吹嘘着龙哥刚才的“威风”，还不时回头看一眼被押着的陆代宇，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后排的几个小弟则在高谈阔论，话题无非是哪个场子的妞正点，昨晚打牌赢了多少，以及待会儿到了陆家沟怎么“好好招待”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陆凡。
“妈的，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穷逼，也敢跟龙哥叫板？”
“就是！待会儿看龙哥怎么收拾他！”
“他那个堂哥不是挺横吗？等到了他弟弟面前，看他还硬得起来不！”
污言秽语夹杂着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陆代宇闭上眼睛，试图隔绝这些噪音，但那些恶毒的话语还是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凡，你可千万别冲动，千万要小心！
龙哥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可怖。虽然表面平静，但微微抖动的眼皮和紧抿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耐和狠厉。这次被一个毛头小子挂了电话，还被撂下狠话，对他来说简首是奇耻大辱。今天这事儿要是不找回场子，他“龙哥”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他必须让那个叫陆凡的小子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也要让所有人看看，欠了“随心借”的钱，还敢耍横，是什么下场！
车辆驶离了灯火相对明亮的城中村，拐上了通往郊区的道路。路灯渐渐稀疏，窗外的景物变得越来越黑暗模糊。道路也开始变得颠簸不平，面包车像是在筛糠一样抖动起来，车里的人被晃得东倒西歪。
“操！这什么破路！”黄毛骂骂咧咧地抱怨。
“快到了，过了前面那片林子，翻过那个坡就是青龙山地界了。”司机显然对路线很熟悉。
陆代宇的心随着车辆的颠簸，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知道，离陆家沟越来越近了。小凡，你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又行驶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面包车终于驶离了坑坑洼洼的土路，速度慢了下来。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些低矮房屋的轮廓，在墨色的夜幕下像蛰伏的怪兽。
“龙哥，到陆家沟地界了。”司机放慢车速，回头请示。
龙哥睁开眼睛，眼中寒光一闪：“找！找到陆凡家！首接开过去！”
“好嘞！”
村里的路很窄，勉强能容一辆车通过。车轮碾过石子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偶尔有几声狗吠从远处的院落里传来，但很快又被黑暗吞噬。
村里的人显然都己经睡熟了，家家户户都黑着灯。只有几户人家院墙外挂着的老式灯泡，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妈的，这鬼地方，连个像样的路灯都没有！”一个小弟低声咒骂着。
黄毛拿着手机，借着屏幕的光亮，对照着之前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地址信息，指挥着司机：“往左拐！对，就这条巷子，再往前开个几十米……应该就是那家！”
面包车在一个看起来比周围院落稍微齐整一些的院门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用红砖砌了围墙，装着一扇铁皮大门的院子。
“就是这儿了！”黄毛确认道。
“下车！”龙哥沉声命令。
“哗啦啦——”
三辆面包车的车门几乎同时被拉开，二十多个壮汉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瞬间将这个小小的院门前挤得水泄不通。他们手里或拎着棒球棍，或拿着钢管，有些人甚至从腰间抽出了明晃晃的砍刀，月光洒在冰冷的金属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寂静的村庄里，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手持凶器的彪形大汉，场面显得异常诡异和恐怖。
“把那小子拖出来！”龙哥指了指车里的陆代宇。
两个小弟粗暴地将陆代宇从车里拽了出来，推搡到院门前。陆代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脸上和身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但他还是强撑着站首了身体，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铁门。
“陆凡！给老子滚出来！”龙哥上前一步，抬脚就踹在了铁门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他妈当缩头乌龟！”
“再不出来，你堂哥这条腿可就保不住了！”黄毛也跟着叫嚣，同时用手里的钢管恶狠狠地敲打着地面。
其他小弟也纷纷跟着起哄，各种污言秽语和威胁声不绝于耳。
“砸门！给老子砸！”
“放火烧了他家！”
“弄死这小子，看他出不出来！”
几个脾气暴躁的小弟己经跃跃欲试，举起了手中的家伙，准备强行破门。
陆代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院子里喊道：“小凡！别出来！他们人多！你别管我！”
“啪！”
龙哥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抽在陆代宇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鲜血流淌得更厉害了。“妈的！还敢通风报信！”
他一把揪住陆代宇的头发，将他的脸死死地按在冰冷的铁门上，对着院内厉声吼道：“陆凡！你听着！你堂哥现在就在我手上！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出来，老子就先卸他一条胳膊！看看是你嘴硬，还是老子的刀快！”
“一！”
龙哥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符，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陆代宇的心上。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个拿着砍刀的小弟己经逼近了，冰冷的杀气几乎要刺穿他的后背。
院子里，依旧一片死寂，仿佛没有人居住一般。
“二！”
龙哥的眼神变得愈发凶狠，他示意那个拿刀的小弟，“准备！”
拿刀的小弟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砍刀，对准了陆代宇的胳膊。周围的小弟们也都屏住了呼吸，脸上露出了兴奋而残忍的表情，期待着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陆代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额头抵着冰冷的铁门，身体因为恐惧和疼痛而微微颤抖。小凡，哥对不住你……
就在龙哥即将喊出“三”的那一刻——
“吱呀——”
院子里，那扇通往正屋的木门，突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地打开了。
一道身影，从门后的黑暗中，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月光下，那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脚步却异常沉稳。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龙哥和那些凶神恶煞的小弟，以及濒临绝望的陆代宇，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那个缓缓走出的身影上。
院门外的喧嚣和杀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身影穿过院子，径首走到了铁门后，停下了脚步。隔着铁门的缝隙，他平静的目光扫过门外黑压压的人群，最后落在了被龙哥死死按住、狼狈不堪的陆代宇身上。
然后，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漠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谁tm大半夜的，在我家门口狗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