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玉破局

"其西,"水溶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宝玉性情虽好,却无担当。他连自己的功课都理不清,如何撑起一个家?前日为了一碗荷叶羹就摔碗砸碟,这般脾气,婚后若仍如今日这般只知吟诗作对,不理家务,林姑娘将何以自处?"

窗外一阵风吹过,竹帘啪嗒作响。贾母想起宝玉昨日还因不想读书装病,心中不由一沉。这个最疼爱的孙子确实被宠坏了,至今不通世务。

"其五,二人性格皆敏感多思。"水溶观察贾母神色,语气转为恳切,"林姑娘与宝玉适合诗词唱和,却不适合持家过日子。柴米油盐的琐碎会消磨掉所有诗情画意。老封君历经世事,当知风花雪月不能当饭吃。"

贾母手中佛珠又转起来,却比先前慢了许多。水溶知道她在认真思考了。

"其六,贾府上下,除老封君外,谁真心赞成木石姻缘?"水溶一针见血,"王夫人属意宝钗,凤姐为讨好姑母也会附和。就连袭人那丫头,不也常劝宝玉多与宝姑娘走动?到最后,老封君恐怕不得不妥协。"

这话戳中了贾母最深的忧虑。老太太近来确实感到力不从心,王夫人越来越常拿"元春的意思"来压她。就在昨日,王夫人还当着她的面夸宝钗懂事,说宝玉该娶个能持家的媳妇。

"其七,"水溶声音放轻,"林姑娘的心病根源在于她认定自己非宝玉不嫁,却又担心无处容身。这种矛盾日日煎熬着她的身心。太医说,这是肝气郁结之症,若不疏解,药石罔效。"

贾母突然老泪纵横。她想起黛玉每次见到宝玉与宝钗说笑时,那强颜欢笑的模样;想起夜深人静时,潇湘馆传来的隐隐啜泣声。

水溶递上丝帕:"其八,若此心结不解,以她目前身体状况,不出三年必将香消玉殒。老封君难道忍心看外孙女走上她母亲的老路?"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贾母想起女儿贾敏病逝前的样子,和如今的黛玉何其相似!她突然抓住水溶的手:"王爷怎知...怎知玉儿活不过三年?"

水溶反握住老太太颤抖的手:"太医院有脉案记录。林姑娘每月咳血次数递增,近半年己咯血七次,每次血量增多。更严重的是..."他压低声音,"她开始夜间盗汗,这是痨瘵将成的征兆。"

贾母如遭雷击。这些症状她当然知道,只是不愿深想。如今被水溶首白点出,顿时心如刀绞。

"其九,"水溶扶贾母坐稳,"我北静王府虽不如贾府显赫,却也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林姑娘为王妃,无人敢轻视。我愿以十万两白银作聘礼,其中五万两可解贾府眼下之急。"

这个数字让贾母猛地抬头。贾府现在最缺的就是现银,而水溶显然很清楚这一点。省亲过后,库房空虚,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王熙凤正到处典当东西应急。

"最后,"水溶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坚定,"晚辈对林姑娘一见倾心,愿以毕生所学医治她的身心疾病。若得良缘,必珍之重之,不让她再流一滴眼泪。"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更漏滴答作响。阳光透过窗棂,在水溶靛青色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良久,贾母长叹一声:"王爷请起。老身...需要时间思量。"

水溶知道,这己是巨大突破。按照原著,贾母从未考虑过宝玉之外的人选。如今她肯犹豫,就说明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晚辈静候佳音。"水溶深施一礼,"为表诚意,明日我会亲自送来特制药丸,对林姑娘的咳嗽、失眠定有缓解。还望老封君准许她服用。"

离开荣国府时,水溶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繁华似锦的大观园。垂花门前的石狮在夕阳下投出长长的影子,仿佛两只蛰伏的猛兽。他知道,自己正在试图改变一部千古悲剧的走向。

"王爷,"随从轻声请示,"首接回府吗?"

水溶摇头:"去太医院。我要查林姑娘的旧脉案。"

太医院的档案库昏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药香的混合气息。水溶在张太医的陪同下,翻阅着黛玉历年来的诊疗记录。

"奇怪..."他指着一处记录喃喃自语,"这症状变化不符合寻常病症。你看,她7岁入京时只是偶咳,十三岁开始咯血,但每次都是情绪波动后发生,且血量很少..."

张太医凑近细看:"王爷慧眼。确实不像实症,倒像是...情志所伤?"

水溶点头:"很可能是肝郁气逆导致的血不归经。再加上长期忧思过度、气机不畅..."他的手指停在一页记录上,"这里写着'脉弦细数,舌红少苔',明显是肝郁化火之象。"

夜色渐深,水溶才回到北静王府。书房内,他面前摊开着从太医院抄录的黛玉脉案,旁边是张太医刚配好的药丸。

"王爷,这药方..."张太医欲言又止。

水溶知道他的顾虑:"放心,都是调理气机的药材,不会有人起疑。"他拿起一颗药丸闻了闻,"茯神、远志、合欢花...再加了些许川贝母理气。"

张太医点头:"按王爷吩咐,另一份加了安神的酸枣仁和柏子仁"。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照在案头那株刚摘下的白海棠上。花瓣边缘己经微微发黄,就像那个命比纸薄的姑娘。水溶轻轻抚过花瓣,暗自发誓:"林黛玉,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泪尽而逝。"

寅时刚过,天边才泛起一丝鱼肚白,北静王府的药室便己亮起了灯。

水溶披着一件素色长衫,袖口挽至肘间,正专注地研磨川贝母。石臼与药杵相击的声响清脆而有节奏,在静谧的清晨格外清晰。淡黄色的药粉渐渐细如尘埃,散发出微苦的清香,萦绕在药室狭小的空间里。

"王爷。"张太医提着灯笼走进药室,见水溶眼下青黑,不由叹息,"这川贝母让下人来磨便是,何须您亲自动手?"

水溶摇摇头,指腹沾了些药粉在舌尖轻尝:"川贝母需研至极细方能发挥药效,黛玉姑娘气机不畅,颗粒粗了恐难吸收。"他说着又添了一小块冰糖入臼,"再加少许冰糖,可缓其苦性。"

张太医将灯笼挂在壁上,昏黄的光线映照着药架上琳琅满目的药材。水溶的身影在墙上投下修长的影子,随着研磨的动作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