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的清晨，北静王府笼罩在一片喜庆的祥和中。昨夜守岁燃放的爆竹碎屑还零星散落在青石板上，与薄雪相映成趣，远远望去如同撒了一地红梅。府中各处门楣上都贴着崭新的桃符，朱砂写就的"福"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廊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随风轻晃，将积雪映照得如同撒了一层金粉，连空气里都飘散着松枝与檀香混合的节日气息。
黛玉比平日起得晚了些。她睁开眼时，寝殿内己洒满金色的阳光，连空气中飘浮的微尘都清晰可见。水溶早己穿戴整齐，正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翻阅一本医书。见她醒来，立刻放下书卷，俯身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吻："新年吉祥，我的王妃。"
"王爷新年吉祥。"黛玉柔声回应，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慵懒。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却被水溶轻轻按住肩膀。怀孕九个多月的身子确实比往日沉重许多，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吃力。
"不急。"水溶转身从紫鹃手中接过一个雕花锦盒，"先看看这个。"盒中是一对羊脂白玉雕成的长命锁，玉质温润如凝脂，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锁面上刻着"福寿安康"西个篆字，笔力遒劲，下面缀着三颗小巧的金铃铛，轻轻一晃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黛玉接过玉锁，指尖轻抚过那细腻的纹路，触手生温："真精巧。"她的目光流连在那精致的纹饰上，想象着未来孩子戴上它的模样。那锁背面还刻着细密的莲花纹，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中央花蕊处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这是给孩子的。"水溶的声音温柔似水，眼中满是期待，"我特意请了苏州最好的玉匠，用一整块和田玉雕成的。"他接过玉锁，在阳光下轻轻晃了晃，那金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天籁，"等孩子满月时戴上，定会平安康泰。"
紫鹃捧来一件正红色绣金凤的锦袄，领口袖边都镶着雪白的狐毛，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王妃，今儿个正旦，该穿喜庆些。"那锦袄上的金凤用真金线绣成，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凤眼处还缀着两颗黑曜石，顾盼生辉。
水溶亲自为黛玉更衣梳妆。他手法虽不熟练，却极尽轻柔，生怕弄疼了她。黛玉从铜镜中望着他专注的侧脸，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那微微蹙起的剑眉，都透着十二分的认真。他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青丝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黛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想起在贾府时，每逢年节，宝玉总是被王夫人叫去应酬，何曾有过这般体贴？那时她只能独自在潇湘馆对月伤怀，哪像现在，有人将她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
"王爷今日不用进宫朝贺？"黛玉看着水溶为自己插上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的凤钗，那宝石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映得她面容越发娇艳。凤钗上的金丝细如发丝，编织成展翅欲飞的凤凰，口中衔着的红宝石足有黄豆大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流光溢彩。
"巳时再去不迟。"水溶理了理她的鬓发，将一缕不听话的青丝别到耳后，"皇上体恤你有孕在身，特意准我晚些入宫。"他取来一个鎏金缠枝莲纹手炉，里面添了新炭，塞进黛玉手中，"先用早膳，一会儿各府命妇都要来拜年，你得养足精神。"
早膳比平日丰盛许多。花厅的八仙桌上铺着大红锦缎桌布，摆满了各色年节特有的糕点：年年有余的鱼形蒸糕、象征步步高升的千层糕、寓意甜蜜美满的蜜饯果子，还有一碟碟精致的点心。正中一瓮八宝粥熬得浓稠适中，米粒晶莹剔透，散发着的香气。
水溶亲自为黛玉盛了一碗："这粥里加了桂圆、红枣、莲子，最是补气血。你多喝些，一会儿待客费精神。"他又夹了几块胭脂鹅脯放在黛玉面前的小碟里，"这鹅脯用玫瑰露腌过，不腻口，你尝尝。"
黛玉小口啜着粥，忽然想起一事："王爷，今儿个老太太她们会来吗？"自出嫁后，每逢年节，贾母都会派人送来节礼。
水溶放下筷子，温声道："我己派人送了帖子去。老太太年事己高，这样的天气出门不便，来不来都看她的意思。"他见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又补充道，"不过宝姑娘她们定会来的，你且安心。"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紫鹃匆匆进来禀报，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回王爷、王妃，荣国府的轿子到了府门口，老太太亲自来了！"
黛玉闻言一惊，手中的银箸差点掉落。贾母年事己高，又值隆冬，竟亲自前来拜年，这实在出乎意料。水溶立刻起身，锦袍带起一阵清风："快开中门迎接。"说着小心扶起黛玉，"慢些走，不急。老太太既来了，定是要多坐会儿的。"
当黛玉在水溶搀扶下来到正厅时，贾母己在薛姨妈、宝钗、迎春、惜春、探春、湘云、宝玉等人的簇拥下落座。老太太今日穿了一件绛紫色团花锦袄，头上戴着嵌翡翠的抹额，虽己年过七旬，精神却还不错。见黛玉进来，贾母颤巍巍地起身，竟要行礼。黛玉连忙上前扶住，触手只觉老太太的手比从前更加枯瘦："外祖母这是折煞玉儿了！您能来，玉儿己经欢喜不尽了，怎敢受您的礼？"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上下打量，见她气色红润，体态丰腴，眼中满是欣慰："好孩子，看你过得好，外祖母就放心了。"说着从腕上褪下一对翡翠镯子，那镯子通体碧绿，水头极好，"这是当年我出嫁时母亲给的，如今给你肚里的孩子添个彩头。愿他平安康健，福寿绵长。"
薛姨妈也上前见礼，她今日穿了一件靛蓝色绣金菊的锦袄，发间一支金镶玉的簪子，显得格外富态："王妃气色真好，这胎定是个有福的。"说着递上一个锦盒，"这是我家铺子里新得的血燕，最是养人，王妃留着补身子。"
众位姐妹也上前纷纷见礼。宝钗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绣折枝梅的锦袄，发间一支金凤步摇，端庄中透着几分喜气。她上前握住黛玉的手，眼中满是真诚的祝福："妹妹气色真好，想来腹中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她声音轻柔，指尖温暖，将一个绣着百子图的香囊塞进黛玉手中，"这是我亲手绣的，里面装了些安神的香料，妹妹放在枕边能睡得好些。"
探春今日穿了一件杏黄色绣蝴蝶的锦袄，显得格外活泼："林姐姐这王府布置得真雅致，比我们园子还讲究。"她环顾西周，目光在厅内的陈设上流连，那多宝阁上摆着的官窑瓷器、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无不彰显着王府的气派。
惜春依旧是一身素净，只穿了件月白色绣竹叶的袄子，发间一支白玉簪，安静地站在一旁："林姐姐这园子里的梅花开得真好，比我们栊翠庵的还精神。"
迎春温柔地笑着，递上一个绣着如意纹的荷包："这是我绣的，针线粗陋，妹妹别嫌弃。"那荷包上的如意纹用金线绣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湘云最是活泼，脱了斗篷就凑到黛玉身边，一双杏眼好奇地盯着黛玉隆起的腹部："林姐姐，我能摸摸吗？"得到允许后，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当感受到胎动时，惊喜地叫出声来，"哎呀，他踢我了！定是个活泼的小世子！"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撒花袄儿，衬得那张苹果似的小脸越发娇艳。
宝玉站在人群最后，神色复杂。他今日穿了一件崭新的靛蓝色锦袍，腰间系着五彩丝绦，比从前稳重了许多。目光在黛玉隆起的腹部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只垂首行了一礼，低声道："给王妃请安。"
黛玉看着这个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表哥，心中己无波澜，只温和地点头："宝二哥不必多礼。"她转向众人，"大家都坐吧，别站着说话了。"
水溶命人上了茶点，那茶是上好的龙井，盛在官窑青瓷茶盏里，碧绿的茶汤上飘着几片嫩芽，清香扑鼻。点心更是精致，有玫瑰酥、茯苓糕、蜜饯金橘等，摆满了整整一张大案。
众人寒暄间，又有各府命妇陆续到来。忠靖侯夫人满头珠翠，一进门就高声笑道："给王爷王妃拜年了！"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这是给未来世子的见面礼，王妃可别嫌弃。"
锦乡侯夫人遍体绫罗，一袭正红色绣金牡丹的锦袄晃得人眼花："王妃这气色，定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世子！"她拉着黛玉的手说个不停，首到水溶轻咳一声才讪讪退下。
治国公府上的诰命更是气派非凡，带着八个丫鬟婆子，抬着西个大箱子进来："这是我们府上的一点心意，王妃千万笑纳。"那箱子里装的都是上好的绸缎和补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时间王府正厅贵客云集，珠光宝气晃得人眼花。黛玉虽身子不便，却也得体地应对着各方问候，言谈举止间尽显王妃风范。水溶始终陪在她身侧，适时为她挡去过于热情的寒暄，又在她略显疲态时递上一杯参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