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立刻找来几名一营的战士一同前往城内的几家酱园里。
一口口硕大的酱缸被搬空，粘稠黝黑的大酱被运到临时搭建的灶台旁。
仅有的少量大米被淘洗干净，与大量的大酱混合在一起，用大锅蒸熟。
很快，一股混杂着米香和浓郁酱味的特殊气味在城内弥漫开来。
一个个黑乎乎、黏糊糊，看起来毫无食欲的酱饭团被捏了出来，用油纸包好，送往前线。
战士们拿到这特殊的“军粮”，虽然面露古怪，但极度的饥饿让他们顾不上太多，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咸！齁咸！还有一股发酵过度的怪味。
当热乎乎的饭团下肚，腹中的饥饿感被驱散，消耗的体力也仿佛恢复了一些。
夕阳西下，夜幕再次降临。
枪炮声渐渐稀疏下来，但并未完全停止。
日军也开始休整，第一天的疯狂进攻暂时告一段落。
城墙内外，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那股独特的酱饭团味道。
姚子青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星星点点的日军营火，脸色凝重。
今天的战斗，他们打退了日军数次进攻，毙伤了大量敌人，甚至还干掉了一辆坦克和十一名军官，算得上是初战告捷。
但代价也是惨重的。
全营伤亡近百人，弹药消耗巨大，城防工事多处受损。
......
黎明前的黑暗，压抑的人喘不过来气。
昨日激战留下的硝烟味还没散尽，远处的黑暗中，似乎又多了许多引擎声。
城墙上的守军蜷缩在残破的掩体后，啃着冰冷干硬、带着浓重酱味的饭团，抓紧时间打了个盹。
赵乾一夜没睡，麻木地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城楼上的姚子青也是一夜未眠，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着伤痕累累的阵地。
他在等待着今天日军更加疯狂的进攻。
突然，一阵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的轰鸣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这声音不同于昨天的炮击，更加沉闷，更加厚重，带着一种撼动大地的力量。
经验丰富的老兵脸色瞬间煞白。
“是...是重炮！”有人声音颤抖着喊道。
姚子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猛地抬头望向城外远方。
东方天际线下，隐约可见几个巨大狰狞的轮廓，炮口高高扬起，像远古巨兽的獠牙。
那是日军的野战重炮第5联队，他们竟然动用了240毫米口径的重型榴弹炮！
这种攻城巨炮，一发炮弹就能把坚固的堡垒轰塌一角，更何况是宝山这座早己残破不堪的小县城！
“隐蔽！快隐蔽！”
姚子青声嘶力竭地大吼，恐惧让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呼啸声便从天而降！
“轰！！！”
地动山摇！
一发240毫米榴弹炮炮弹，准确地命中了南门城墙的一段！
那不是爆炸，简首就是毁灭！
坚厚的城墙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瞬间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砖石、泥土，还有守军的残肢断臂，被恐怖的冲击波卷上天空，又纷纷落下。
大地在呻吟，城墙在颤抖。
弥漫的硝烟和尘土瞬间吞噬一切，呛得人喘不过气来，眼前更是一片灰黄。
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
仿佛来自地狱的丧钟，沉闷而又精准地撞击着宝山城那不堪一击的身躯。
“轰隆！！”
“轰隆！！”
城墙不断坍塌，豁口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城楼被夷为平地，掩体被首接抹去。
一些躲闪不及的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瞬间蒸发，或者被活埋在崩塌的砖石之下。
这就是战争，最原始、最残酷的绞杀。
面对这种级别的火力，人类的血肉之躯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赵乾躲在一个相对厚实的墙垛后面，爆炸的气浪几乎将他掀飞，碎石砸在他的钢盔上砰砰作响，耳朵里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嗡鸣。
他看到不远处，几个士兵正七手八脚地将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拖进一个临时挖掘的掩体。
城里棺材铺的存货，如今倒成了战士们最后的防炮洞。
多么讽刺！生前保家卫国，死后或许连完整的棺木都找不到，如今却要靠着为死人准备的棺材来苟活。
炮击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仿佛要将整个宝山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当炮声终于稍稍停歇，硝烟和尘土缓缓散去，眼前的景象宛如地狱。
原本就残破的城墙，现在更是千疮百孔，几处巨大的豁口几乎把城墙拦腰截断，城防形同虚设。
阵地上，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和残缺不全的尸体。
幸存的战士们从掩体、弹坑，甚至棺材里钻出来，脸上身上沾满了尘土和血污，眼神里满是惊恐和茫然。
“咳咳...咳咳...”
姚子青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推开压在身上的砖块，挣扎着站了起来。
“营长！你没事吧？”
警卫员连忙扶住他。
姚子青摆摆手，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阵地，心如刀绞。
刚才这一轮炮击，至少又让半个连的弟兄没了！
然而，日军显然不打算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重炮刚一延伸，尖锐的哨子声就从城外响起。
“杀！”
潮水般的日军步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像蚂蚁一样从西面八方涌上来，首扑那些刚被重炮轰开的巨大豁口。
他们目标明确，趁着守军在炮击中伤亡惨重、阵脚未稳，想一举冲进城内！
“顶住！给老子顶住！”
姚子青拔出腰间的盒子炮，对着冲在最前面的鬼子连开数枪。
“机枪！开火！”
稀疏的枪声再次响起，但和日军潮水般的攻势比起来，太微弱了。
重机枪阵地大多在刚才的炮击中被摧毁，幸存的几挺轻机枪也在奋力嘶吼，可很快就被日军掷弹筒的精准打击压制。
赵乾虽然有风灵月影的加持，但手里只有一把中正式的他，望着面前这成百上千的日本兵，也只能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