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越局促地来回踱步,好像这间会客室的地面烫脚一样,真是不知道什么温度能让影皇大人觉得热。
“能不能坐下来歇一会儿,你现在哪里有「皇」的风范?”昂热盯着上杉越的背影来回看。
“又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可以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当然体会不到我的感觉。”
上杉越先是气愤,但随后却又真的坐了下来,然后凑近昂热的面庞,忐忑地问:
“我上次是不是真的冲动了?”
“废话!”
昂热逮到了机会,厉声呵斥:
“你自已想想,现在还是整个黑道统治者的源稚生,在公共场合里突然被个几天没洗澡的卖拉面的地摊师傅抱住,还让他叫爸爸。”
“我没让他当时就叫!”
上杉越小声地反驳:
“我只是想听一句这个称呼,想来我的父亲当年也是这种感觉吧,可是我从来没有原谅过他。”
“所以你担心源稚生也不会原谅你?你又没犯过什么错,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昂热说。
“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上杉越又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却是卑微的像棵路边的草:
“我错过了他们的童年,没有在他们最需要父亲的时候出现在他们身边,现在他已经功成名就,是名副其实的大人物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我找上了他。”
“橘政宗把持蛇岐八家这么多年,把整个城市搞得乌烟瘴气,那些本不该有的战争,那些本不该死去的人......”昂热说道:
“他把那些血统过高的人定义成「鬼」,这里面也包含了你的另一个儿子。”
“他是该死!我欠了你的学生一个很大的「人情」,有机会我会报答他的。”上杉越对着昂热说道。
但他看到昂热的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甚至他都能听到,那如蚊叫的笑声。
“你笑什么?”上杉越问。
“没有,我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我想那个学生确实有事情求你。”
“不要用「求」这样的字眼!”
上杉越不知道是因为不清楚昂热笑的含义还是真的因为“求”这个客气的字眼而生气地说。
“我以「皇」的名义发誓,我会报答他!”上杉越举起右手,好像真的要发誓的样子。
“你现在真的不像是这个国家的人。”昂热打趣道。
“我只有一半的血脉属于这个国家,而且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好感,我的母亲死于这个国家发动的战争,如果可能我应该到欧洲成为一个教堂牧师。”
正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源稚生轻轻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还在大声说话的上杉越一眼,然后就直接看上了昂热。
“校长。”源稚生微微鞠躬。
昂热只是点了点头,甚至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不管是私人的师生关系还是明面上分部和本部的关系,昂热都不需要回礼。
源稚生没有在意这些,或者他现在也无心在意了,他转身朝着上杉越,从小习得的礼仪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男人。
思考了一会儿,在上杉越不安的目光下,源稚生犹豫地开口:“こんにちは”
上杉越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像是个布满灰尘的灯,只有细小的微光发散。
这句话是“你好”的意思,但这是对陌生人使用的词。
“到这来主要是想和校长说一声。”
源稚生的目光从上杉越的身上重新回到了银灰发色的昂热身上,这个世界上能他这么尊重的人不多。
“我已经决定不再追捕路明非了,他帮助绘梨衣压制住了血统的侵蚀,替我谢谢他。”
“不自已对他说吗?”昂热问。
源稚生摇了摇头,“我是个很失败的人,如果早知道绘梨衣是我的亲妹妹,我也许不会让她一直待在那种地方。”
“真的吗?”昂热的眼神变得犀利,仿佛利剑要穿透源稚生的心脏。
“你还是会那么做,对吗?”
源稚生的身体颤抖着,像极了当年他把刀剑刺进自已弟弟身体里的那一夜,风雨交加,雷电伴随着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睛一起将他的感情击碎。
那时,他以为自已把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亲手埋葬,所有的情感都被掩盖,他可以为自已内心的正义付出一切了。
“为了大义......可以牺牲一切?”
昂热淡淡地起身,看着这位多年前的学生,“包括所有的感情,身为「人」的感情!”
“「天照命」不允许有感情,那样我会在战斗中分心。”
“这世界上只有战斗吗?”昂热问。
“与「鬼」战斗是我的使命。”源稚生回答。
“「生活」呢?”昂热问。
源稚生忽然沉默下来,思绪仿佛飘回早已逝去的岁月,自已和弟弟生活在那个男人的统治下,是橘政宗过来把自已训练成了强者,让他能摆脱那种「生活」。
“我已经很久没有自已的「生活」了。”
现在的他只想卸掉一切的包袱,第一次跟随自已的「本心」做出决定。
源稚生淡淡地回答道:
“所以我想把绘梨衣托付给校长您,现在她没有了血统上的困扰,可以作为普通的混血种进入学院,拜托您照顾好她。”
这句话说完,源稚生恭敬地朝着昂热鞠躬。
昂热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只是一旁的上杉越突然插话道:
“你要去哪?”
上杉越不敢相信,命运竟然对自已如此残忍,自已的儿子还没有和自已相认就要离开这里了?
“过自已的生活。”
源稚生的这句话是对着昂热说的,他还是没看上杉越:
“您可以自由安排下一位大家长,犬山家主本就是您的人,其他的家主们也不敢违抗您的命令。”
“而且,您身边这位,也可以是候选人。”源稚生淡淡地补充。
“你要放弃这里的一切?”
现在你才是这里的皇!是只要你一声令下,所有家主都会拥护你作为新一任家主的天照命,现在你却要选择放弃这至高的权利一走了之?
带着自已来到这里的男人已经死了,曾经的一切也如云烟消散,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
“也许我们下次见面就是在欧洲的沙滩上,您每次休假应该都会去,我会把防晒油卖给您便宜些。”源稚生微笑着说。
他现在仿佛真的成了一只马上就会突破牢笼的鸟了。
“走之前再见见你的亲人吧。”昂热突然说。
“不用了,绘梨衣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或许她也会恨我为什么一直关着她,就算她单纯地不知道恨,我也不能面对自已,更没办法面对她。”
“不是她。”昂热说。
源稚生突然抬头,眼神中简直不可置信,将上杉越、上杉绘梨衣这两位所谓的亲人排除掉之后,还有谁是他亲人?
“源稚女。”昂热淡淡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