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振华浑然不知自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笑呵呵地说道,
“黄兄弟!多谢你的帮忙,母子平安,不过依旧马虎不得,孕妇切口太大,搞不好会感染,还需要仔细观察一段时间!咦,你的额头怎么了,撞墙了?”
“撞地上了!”
朱元璋盯着胡振华,发现这家伙目光清明,右眼红肿,浑身脏兮兮的,沾满了血污。这副样子,似乎与‘妖人’二字沾不上边。他眼神中虽然有几分狡黠,但不似奸邪之辈。
由于老朱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不守规矩,所以此时的观感只能说一般。
朱标好奇地指了指徐老军家,问道,
“把肚子剖开,真的没有生命危险?”
“风险是有的,但不是那么大,华佗还做过开颅手术呢!真正有风险的是细菌感染,就比如战场上受伤的兵士,他们往往不是死于刀剑伤,而是死于伤口发炎、汇脓。”
胡振华突然看见蒋清然,连忙喊道,
“蒋先生,过来一下!”
蒋清然昨晚是大长见识,对胡振华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的心思活络起来,干仵作只能和尸体打交道,而做接生手术就不同了,蒋清然琢磨着,自已是不是可以增加一项副业。他听到老胡的呼喊,连忙小跑了过来。
“先生,您有何吩咐?”
“没什么事情,这位是黄公子,咱们今早的用药都是他提供的。黄公子想了解一下剖腹产,你给他解释一下,我困的不行了,咱们晚上再见。”
“先生您慢走!”
朱标伸出手,刚想喊住老胡,后者已经走出了几步开外。
蒋清然恭恭敬敬地站着,等着给黄公子作解答,后者哪有心思听这个,他叫过来一名御医,着令其学习。
朱元璋被无视,脸上不悦,喝道,
“这家伙有点桀骜不驯!走之前连个招呼都不打。”
朱标打了哈欠,笑道,
“儿臣也熬了一宿,先回宫吧,咱们晚上再来!”
……
胡振华非常确定,黄木票就是朱标,木票,组合在一起就是标。
确定了朱标,那么站在他旁边的就一定是朱元璋。
对于这个杀伐果断的帝王,胡振华有些畏惧,尸山血海里闯出的人,都有一个特殊的本领:可以洞察人心。
胡振华要好好琢磨琢磨要怎么和老朱相处。是坦白身份?还是默默发光发热,暗中推动国家的工业化进程。
这两种策略都是有风险的。
朱元璋心系百姓不假,但是,他更在乎的是家天下。一旦自已泄露身份,老朱为了稳固统治,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可如果不透露身份?
自已已经表现的足够优秀,封建王朝从来不需要人才,他们需要的是能够稳固统治的奴才。
两难那!
胡振华回到麒麟门,把稻草一卷,找个地方先睡觉,他虽然睡着了,但由此引发的风波越闹越大。
最先有反应的是安居坊,产房之事颇为隐秘,知情者寥寥,朱标深知此事重大,下令严格封锁消息,但有一个疏漏,那就是回春馆大夫宋怀仁。他虽然没有参与开刀,但是胡振华曾经向他讲述过开刀流程,只不过这货不堪大用,被赶了出去。
宋怀仁在院外听到婴儿啼哭,就知道手术成功了。
同行是冤家,如果有人能解决难产,那么,回春馆以后还能接到生意吗?
于是,宋怀仁以闲聊的方式,将剖腹产广而告之。
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此事便传遍了安居坊,并以惊人的速度在整个应天城扩散,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大明。
安居坊,大槐树下,一群老者围坐在街边下棋,突然,两个稚童跑了过来,喊道,
“阿公,徐老军家发生了奇事,昨天夜里……”
其中一位白须老者听完,愤然将棋子重重一放,说道:“这成何体统!在肚子上动刀子,这是对上天和祖宗的大不敬,会遭报应的!”
旁边一位老者点头附和:“是啊,女子生产本是顺应天命,如此剖腹取子,违背自然常理,以后怕是要天下大乱喽!”
……
不远处的书亭内,几个书生也在热烈讨论,一位身着长衫的书生义愤填膺:“此乃歪门邪术,必是受了邪祟蛊惑。我朝以孔孟之道立国,男女有别,男子岂能进入产房,如此行径,与圣贤教诲背道而驰,理应将那动刀之人绳之以法,以正风气!”
另一名书生皱起眉头,反驳道,
“话不能这么说,剖腹取子固然骇人听闻,但毕竟是救人性命。《孟子·离娄上》有云:
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
孟子曰:礼也。
淳于髡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这段话主要是在表达一个意思,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在紧急的情况下也要学会变通。
长衫的书生愤怒地将手中书籍砸在桌子上,喝道,
“荒谬!饿死是小,失节事大!那产妇即使侥幸活命,日后也会羞愤而死!”
“好大的口气!人命在你眼中竟然如同蝼蚁!圣人教你的宽仁之术那,似你这等迂腐之徒,如若为官,岂不是要毒害一方,某羞于你为伍!”
“你这狂徒,竟无视礼教大防,放屁臭不可闻……”
两人说着说着,竟然上演了全武行。
他们俩的争斗不是孤例,街头巷尾,支持与反对的声音激烈碰撞。支持的人四处传颂开刀人的救命之恩,讲述着他如何在绝境中挽救两条生命;反对者则在各个角落宣扬此举的危害,试图唤起众人对传统观念的坚守。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争论声在民间久久回荡。
这股争论的浪潮,很快由民间蔓延到朝堂。停掉许久的晚朝,再度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