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就是要吃他的肉

这次攻城,因为努尔哈赤的伤势还未全愈,只能坐在马上在城外督战。

此时,见城攻下,便也率领十几名弓箭手朝城中而去。

待进到城中,就见额亦都也带了几个族人飞马过来。又见族人的马后还用绳子拖着两个五花大绑着的翁科洛城族人,不禁满心疑惑。

疑惑间,就见额亦都也眨眼来到近前,快速下马来。紧接着,便朝对努尔哈赤走来,一指被拖在地上的两个五大三粗的人道:“这两个便是那天射伤大哥的翁科洛城族人,大哥说,应该怎么处死他们!”

努尔哈赤见两个翁科洛城人都长得高大威猛,又想到二人弓箭如此厉害,怕是他的箭法都不及他们,心中倒先生出一份喜欢来。

于是,跳下马,走到他们近前,问其中一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答:“鄂尔果尼“。

努尔哈赤:“你最远能射多少步?”

此时,鄂尔果尼已经知道,那天被自已射中之人,竟是赫图阿拉大名鼎鼎的努尔哈赤,不禁嘴唇颤抖道:“三百步。”

努尔哈赤点点头。

接着,又走到另一族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洛科。“

努尔哈赤道:“你最远又能射多少步?”

洛科是城上守兵,一开始就从攻城人的喊话中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努尔哈赤。当时,他之所以趁着烟雾躲到距离努尔哈赤最近的那块木板后,就是想射死努尔哈赤。所以连发两箭,只是其中一箭被他的族人挡去,不然,两箭过去,非要了努尔哈赤的命不可。

此时,听努尔哈赤问,倒坦然道:“二百步。”

努尔哈赤也再次点头。

点头罢,又问二人:“如果我放掉你们,你们可愿意跟随我?”

鄂尔果尼和洛科被抓住的那一刻,就知道必死无疑。此时听努尔哈赤说要放掉他们。那种救生的欲望又突然强烈起来,都有些迫不急待点头。但又不知努尔哈赤此话真假,所以,也都未说话。

一旁额亦都听了,不禁诧异道:“他们差点要了大哥性命,如何就肯放过他们?!”

努尔哈赤坚定道:“放了他们!”

额亦都仍坚持道:“不能放,大哥!”

努尔哈赤便命令一旁两个族人道:“去,给他们解开绑,扶他们起来!”

额亦都见努尔哈赤脸色沉下,便一万个不情愿地对那两个族人道:“大哥说了,还不快去给他们松绑!”

两个族人便快步跑过去,用刀子割断他们的绳子,又扶他们起来。

努尔哈赤见了,又是上前,用手弹了弹他们身上的土道:”去,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儿拿上你们的弓箭来找我!“

两人听了,便有些不相信地点头。然后,又满脸疑惑地慢慢走去。

当然,努尔哈赤不但放了二人,后来还对二人格外重用。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待攻下翁科洛城后,努尔哈赤同样没收了城主尼尔果的财产,随后毁掉翁科洛城,将城中所有族人迁往赫图阿拉居住,而其中年轻族人便都要加入他的铁骑。

一时间,努尔哈赤名声再次大振。栋鄂部主阿海巴颜听说后,更是大吃一惊。吃惊之后,他这人本来不学无术,心无韬略,从前他还一直想着带兵去攻打努尔哈赤,也好借此扬名。但从此之后,他就再没有了这样的打算和胆量。

而努尔哈赤呢,因为前两次攻打齐吉答城和翁科洛城失利,教训深刻,也就再不敢轻易冒进攻打栋鄂部。

而接下来,努尔哈赤真正迎来一桩天大喜事,还是在一个月之后。

一个月之后,从辽东巡抚传来消息,明朝廷准备晋升努尔哈赤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并再赐敕书五十道,良马一百匹。

赐不赐良马,努尔哈赤并不乎。甚至给不给敕书,努尔哈赤也不乎。努尔哈赤最在乎的便是这个世袭的建州左卫都指挥使一职。如果他父亲不被误杀,这一职位,怕是迟早要落到他父亲的头上。

可是,自祖父和父亲死后,明朝廷却不再提世袭一职。还想着要把建州右、左卫取消,让尼堪外兰还当建州首领。

说努尔哈赤愤恨不过,也正是愤恨在这里。

现在,既然明朝廷重又设置这一职位,就说明过分依重尼堪外兰的可能性就小了一些。

努尔哈赤听了高兴,也正是高兴在这里。

当然,努尔哈赤还果真猜对了一些,明朝廷之所以等到这时候才晋升他,确实因为在明朝廷眼中,并不是因为他努尔哈赤在建州之地名声有多大,而是他们确实已经清楚地看到,尼堪外兰这人并没有什么真本事。若建州之地交到他手里,怕也很难降伏住这一带的大小首领。只会给明朝廷增添更多麻烦。

所以,这天,当听说朝廷要派人前来送任命书和敕书时,努尔哈赤便早早地率领苏克护河部大小寨主和八百名铁骑兵,直迎出十里,并在路旁搭起毡房,在路中央日夜焚香等待。

前来送敕书的是辽东巡抚李松手下一名官员,姓郄,是一个大胖子,爱笑,笑起来又弥勒佛一般。

见努尔哈赤将仪式搞得如此隆重,自是更加笑得弥勒佛一般,并反复对努尔哈赤道:”你努尔哈赤如此敬重朝廷和皇帝,看来朝廷果真没有看走眼!“

努尔哈赤则道:”我努尔哈赤永无听朝廷和皇帝的话,永远听各位大人的话!“

弥勒佛听罢,更是把眼睛都笑没了。

待迎到驻地,努尔哈赤更是完全按照汉民的礼节,再摆香案和焚香,跪着接敕书和任命圣旨。仪式隆重的不能再隆重。

待所有仪式举行完毕,努力哈赤又在训练场上大摆酒席,隆重招待郄官员及他的随从。并将所有寨主请到大吃三天。

这时候,那些本来从心底不服努尔哈赤的寨主,一见努尔哈赤如此豪爽,又见明朝廷都认可他了,也再说不出什么。从此之后,也只有心甘情愿臣服他了。

也正是从此之后,苏克素浒河部的所有寨子和族人也真正团结在了一起。

雅尔哈齐把这总结为努尔哈赤统一建州各部的刚刚开始。

果然,待内部稳定,栋鄂部不敢用兵之后,努尔哈赤便很快将他的目标锁定在了界凡城主讷申身上。

因为界凡城主讷申,不但在罗圈沟组织族人射杀他们,还教唆萨木占杀害噶哈善,并将萨木占窝藏在他的马尔墩寨中。在攻寨时,令他损失惨重。

这还不算,近日,又听说,因为迁走他的马尔墩族人,他怀恨在心,已经组织起包括界凡在内的萨尔浒、东佳和巴尔达四城四百余名精锐族人,准备偷袭赫图阿拉,毁掉赫图阿拉已拥有的一切。

这个消息,同样是抚顺城的张千户透露给他的。

努尔哈赤听说,自是万分气恼。最终决定攻打讷申所在界凡城。

努尔哈赤决定攻打界凡城,是在这年的正月。

依努尔哈赤的想法,界凡城与马尔墩寨不同,它就座落在一处山坡上,算不上易守难攻。再加上,他要时刻防备界凡组织四城族兵来偷袭。所以,挑选了八十名箭法精湛的族人前去攻城。大部分铁骑留下,准备保护赫图阿拉。

当然,这八十名神箭手中,自是包括了鄂尔果尼和洛科两人在内

至于如何攻打界凡城,努尔哈赤其实也早想好了。他准备采取突袭是必须的,但他想趁着城门大开时,让八十人都混进去,然后直接闯进讷申的住处,杀死讷申,一举拿下界凡城。

所以,此次去攻城的族人,包括努你哈赤在内,他们都不事先穿盔,而是将弓箭和长刀放在包袱里,捆在马屁股上,再穿成商人的样子。甚至怕被认出,他们还在脸上涂了一些黑灰之类。

为此,努尔哈赤还将八十人分成八个牛录。到时还准备分批进城。然后,在城内集结,一同朝纳申的住处杀去。

当然,如果碰巧讷申他们来攻赫图阿拉了,那就更简单了,他们直接将界凡诚一把火烧了,也就完了。

但是,令他万想不到的是,在他得到讷申准备联合四城族兵来偷袭赫图阿拉消息同时。其实,讷申也得到了努尔哈赤要前来攻城的消息。

所以,当他带八十名装扮成商人模样的精兵突然到达界凡城下时,只见城门紧闭,城墙上更是早有了准备。

只见城墙上不但站满了手持弓箭守城的族人,城堡外的所有房屋也都折除干净,且所有能取土的地方,也都浇出了厚厚的冰层。

努尔哈赤一见,自是知道界凡城早有了充分准备,不用说八十人,就是八百铁骑全部出动,怕也一时难以攻下。

一时间,内心无比沮丧,也不得下令立即回撤。

不过,此时此刻,对于讷申,努尔哈赤在心里也只是恨,还没到非杀不可的地步。

可是,接下来,当他们快速撤离到界凡城南的大兰岗时,随着一场悲剧差点发生,努尔哈赤也下了杀掉讷申的决心。

大兰岗,顾明思义,就是一道山梁。不是很高,但山梁的东西两侧却都是小山包,人若躲在山包后,其实很难发现。

来时,从大兰岗经过,前去准备偷袭界凡城时,努尔哈赤并没有注意到这里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待回撤至大兰岗,努尔哈赤也只心中闷闷地往前催马,心中也并未注意两侧地形。

所以,当他们刚上到大兰岗北坡半坡上时,就见岗顶上也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就见这对人马,个个手持弓箭,快速朝他们逼近。为首二人,又不是别人,正是界凡城主讷申和副城主巴穆尼。

努尔哈赤见了,不禁心中一惊。

可也就在此时,就见大兰岗东西两侧的山包后,也快速转出许多族人来。其中,从东面一侧出来的族人,为首两位,又正是萨尔浒城主卦喇和东佳城主虎尔英尼。西面又有巴尔达城主巴布托。

他们都快速朝他们包围而来。

努尔哈赤见了,心中同样一惊。

此时,努尔哈赤心中一惊,倒也不是惊在自已处于被包围之中。而是见到其他三城主及其族兵也在这里,心中就不禁一声哀叹,心想,面前这四个强敌。如果自已此次能活下来,怕是要一个一个铲除掉了。什么时候不铲除,什么时候都怕难得安生。

也就在他这样想间,迎面而来的讷申和巴穆尼也正眨眼逼近。他们与努尔哈赤曾打过无数照面,此时显然早已认出了他。

而这个讷申,其实也就三十来岁年纪,人长得也同样粗壮高大,一身黑炭一般的皮肤,一看就是身手矫健之人。弓马刀术怕也不在努尔哈赤之下。

事实也确是这样,讷申也正是觉得自已很不含糊。这时候才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

用雅尔哈齐后来的话说,如果不是当时讷申要杀努尔哈赤心切。如果当时是四城族人一拥而上。怕是努尔哈赤和他的八十名神箭手插翅都难逃掉。

可是,历史往往就是这样,它总是要沿着自已的轨道不紧不慢地前行。

应该是,讷申一见自已人众,知道努尔哈赤这次死定了,便想在努尔哈赤临死之前,试一试自已的身手。

所以,此时此刻,就见他催马闪电般直朝努尔哈赤扑来,在扑来的同时,也猛一挥手中长刀,直朝努尔哈赤头顶削来。

努尔哈赤见了,藏身一躲, 同时下意识挥鞭催马向前,要躲过他这一刀。但努尔哈赤手中马鞭,也在下意识挥动中,被讷申的长刀从根部齐刷刷削断,差点削去他的四根手指。

努尔哈赤一见,却并不惊慌,在他的马快速冲出几步之后,就见他又快速拨转马头,催马追上还未来得及掉头的讷申,挥刀便直朝他的后背削去。

随着刀的闪电般划过,就见讷申的上半身也被齐刷刷斩下。紧接着,再听咕咕两声闷响,两段身子也先后掉到马下。

但努尔哈赤却并没有停手,就见他催马向前腰斩讷申的同时,他又是在马上一个快速回身。

在快速回身的同时,就见他手中也早已握紧的一把硬弓,紧接着,就听嗖的一声响,一箭射出,巴穆尼咽喉中箭,当下气绝身亡,也栽到马来。

要知道,这巴穆尼在四城族人心目中,也是身手了得之人。此时,只见努尔哈赤与他们二人只一个照面,便刀劈讷申,箭射巴穆尼。一时间,令所有人不禁目瞪口呆站立不动。

努尔哈赤一见,果断挥手,让手下八十名神射手快速冲出。

大家见努尔哈赤表情严肃,也不敢多言,都催马朝岗上快速冲去。努尔哈赤却仍站在讷申尸体前不动。

讷申的族人显然已有所胆怯,知道此人果然威猛,怕是很难杀过。这时,就听他们中的一族人道:“诚主已死,你为何还不去,不是想吃我们城主的肉吧?”

说罢,就听他又很是气馁道:”你快去,我们要替城主收尸。“

努尔哈赤听了,便抬头看一眼早已冲过岗上的众族人,并对说话的讷申族人道:”讷申是我仇人,我杀他,自是要吃他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