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仪好奇地俯身,“怎么,见到本公主,很惊讶么?”
苏眠虽听不见也看不见,可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身上那独特的气味,眉头瞬间紧紧皱起,凭借着以往的熟悉感,几乎在刹那间就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是温仪。
“噢,原是本公主忘了,你中毒了,听不见也看不见。”
温仪笑容肆意,全然没有平日的温婉,涂满丹蔻的指甲,滑过苏眠吹弹可破的小脸,幽幽开口,“这地方,名为皇陵地宫,里面机关重重,不仅埋葬了无数先帝亡魂,还培养了无数死士。”
她一边说着,一边捏着那龙柱上的铁链,好似在欣赏这巧夺天工的精美造物。
“很不凑巧,我父王温宿便是这地宫的设计者,如今除了我,没人能闯进来,而你也休想出去。”
“皇兄若是知道,你能替他给先帝守灵,应该也会十分欣慰吧。”温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神却如冰刀般刺向苏眠。
苏眠那灰白的眼眸空洞无神,仿若一潭死水,对温仪的冷言冷语毫无反应,仿若置身事外的过客。
这冷淡的态度,在温仪看来,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嘲讽与挑衅。
温仪心中的妒火“噌”地一下燃烧起来,指甲陷入肉里,恶狠狠掐上她的小脸,“我与皇兄相伴十几载,情谊深厚,你不过才与他共度三年时光,却能让他对你如此念念不忘。
你到底凭什么?既然服了毒,为何还要出现在他面前?你若是就这么死了该多好……”
“呃……”苏眠被掐地吃痛,眼底瞬间泛起一片红晕,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一旁的宫婢提醒道,“公主殿下,奴婢瞧着,她好像是被毒哑了。”
温仪低低地笑起来,满是得意,“呵呵,又瞎又聋又哑,你能拿什么跟我比啊,苏眠?”
苏眠侧过脸去,呼吸渐弱,全然没有挣扎的力气。
见她这副模样,温仪怅然道,“其实,你若留在皇宫,本本分分做个奴婢,或许还能活命,只可惜,你猜地太快了。”
心疾的秘密,即便皇兄不会信苏眠的话,她也绝不会留苏眠这么个隐患在皇宫待着。
所以,她必须死!
这时,一直候在一旁的小禄子小心翼翼生前,脸上满是恳切与期待,朝温仪躬身说道:“公主殿下,如今奴才已经将瑶妃娘娘带出,可否容奴才回乡一趟?我娘他身患重病,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哦,这样啊……”
温仪听闻,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透着几分戏谑与满意,夸赞道:“你做的不错,是我手下最忠心的奴隶。勤勤恳恳做了这么久的阉人,本公主自然该好好奖励你啊。”
说着,她莲步轻移,慢悠悠地绕到了小禄子的身后,一只手臂搭在男人肩膀上,缓缓将手指,摸过他的脖颈。
听到这话,小禄子耳根泛红,“公主殿下当年赏奴才一碗饭食,奴才的命就是殿下的。”
“只要殿下需要,奴才就是豁出性命也会报答殿下!”
他刚说完这话,脸颊滚烫。
却不料,温仪眼中寒芒一闪,猛地抽出一把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他后背刺去,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地周围的宫女一阵尖叫。
“殿,殿下……”
小禄子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嘴里涌出鲜血,缓缓倒了下去。
温仪丢下匕首,脸上依旧带着笑,可那笑容却透着彻骨的冰冷,她看着倒地的人,宛如在看一只蝼蚁:“一个贱奴,也敢对本公主生非分之想,真叫人恶心。”
*
良久,地宫那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温仪迈着悠然的步伐缓缓踏出,神色间带着餍足后的快意。
她抬手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精美绢帕,轻轻擦拭着那纤手上沾染的血迹,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刚所做的不过是寻常琐事。
她回眸望向地宫内地上一团蜷缩着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畜生鼻子灵得很,多撒些雄黄,可别让它寻到此处来。”
她的声音清脆却又透着彻骨的寒意,仿佛一条亮着毒刺的蛇蝎。
身旁的宫婢赶忙上前,双手接过染血的锦帕,微微欠身,神色谨慎地回应道:“殿下放心,奴婢们早就吩咐下去了,定不会出半分差池。”
*
皇城外,一只健硕的雪獒在原野上驰骋,它一路追寻着那股熟悉而又恬淡的香气,径直往郊外奔去。
行至一半,它的速度忽而开始减慢。
楚君祁见状,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随即上前,伸手抚上雪獒的头颅,“七夜,怎么了?”
“嗷呜——”
雪獒低声呜咽了一下,低头在地上仔细嗅着那斑驳的气味,努力想要辨认前行的方向。
却又迟迟不前进,好似前方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楚君祁微微低头,拨开地上的草丛,只见地上零零散散地洒落着一些黄白色的粉末。
他信手抓起一小撮,凑近鼻尖轻嗅,眼神渐冷,“是雄黄。”
清风亦察觉到了事态的严峻,不禁暗骂,“可真是好设计啊,摆明了是不让七夜找到人……”
这个人,必然清楚皇宫的一切动向,并且位高权重。次次抢在他们前面,布局好一切,若此人在暗处,他们着实难对付。
楚君祁狭长的眼眸半眯,朝着不远处看去,“那边是什么地方?”
清风迅速取出一卷地图,展开后仔细对照查看,片刻后说道:“由此前行,距离此地最近的所在便是皇陵地宫。”
皇陵……
楚君祁脸色愈发难看。他双眸泛着呼啸的阴鸷,一闪而过。
*
皇陵地宫深处,一片静谧而幽暗,唯有那滴滴答答的水声在这空旷幽静的空间里不断回响。
苏眠娇小的身躯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灰白的眼眸忽闪,感受到水滴溅落在手上,带着微痒的触感。
好像,下雨了。
失去感知,不晓昼夜,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好似坠入了一个永不会醒来的噩梦,沉沦于无尽的黑暗,看不到一点光亮。
苏眠静静躺在地板上,感受水滴在她手边滑落,冲刷她指缝间的血迹。
她双眸失神,呆呆地望着无尽虚空,眼底似有雾气升腾、水汽氤氲。
濒死之际,是没有痛苦的。
意识也渐渐变得缥缈起来。而她的脑子里,浮现出往昔在大炎时的一幕幕场景。
“小五,你看!皇兄给你做了很多纸鸢,你再也不用盼着楚君祁的了!”那欢快又宠溺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带着曾经的温暖与美好。
“殿下,你明日大婚,奴婢挑了最漂亮的凤冠,您快来瞧瞧!”
“嬷嬷做了殿下最爱的的桂花糕,殿下快吃些,等明日楚国的帝君来,殿下就吃不到咯!”
……
“眠儿,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母妃好像来接她了。
在意识逐渐模糊的刹那,那道令她朝思暮想的身影仿若梦幻般浮现眼前。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下一秒,手上的铁链却被一股强力拽动。
“锵!”
一声清冽的剑鸣划破虚空,精准地砍在铁链之上,铁链瞬间应声截断。
苏眠怔然,尚在恍惚中,身体顷刻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男人身上特有的木质冷香混合着血腥气肆意弥漫,涌入鼻尖。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