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自奋手忙脚乱赶紧把手机掏出来。
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来电者的名字：
王老师。
欧阳自奋的通讯录里只有一个人配得上他叫做“老师”的人。
王平安。
王老。
打来电话的，正是他的老师王平安。
欧阳自奋手一哆嗦，差点没拿稳手机。
立即接通了电话，声音带着紧张：“老师？”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夹杂着电流的沙沙声，还有隐约的背景广播声，像是在一个空旷的地方。
“自奋啊，” 是王平安教授熟悉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但依旧沉稳，“是我。提前回国了。”
“提前？” 欧阳自奋下意识重复，眼睛不由自主瞟向旁边闭目打坐的李道一。
打坐中的李道一影纹丝不动，像块石头。
“嗯。斯德哥尔摩那边议程压缩了一下。我带了几位国际上的朋友回来，都是顶尖的专家。今明两天在首都几家大医院转转，做些交流。”
王平安顿了顿，似乎在辨别方向，背景音里传来一句模糊的英文指引。
“……后天下午吧，应该能抽出半天时间，去淮江省看看你。顺便……嗯，也看看杨厅长，周院长，还是有小道士嘛。”
欧阳自奋喉头滚动了一下。
老师提到李道一了。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测字、三天、还有自己刚才那番斩钉截铁的“绝对不可能”。
“老师……” 欧阳自奋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王平安何等敏锐。“怎么了自奋？听起来……声音有点紧张？”
难道测字这玩意也能是真的？
欧阳自奋看着旁边仿佛入定的李道一，心里翻江倒海。
他压低了声音，往旁边挪开两步，用手拢着嘴对着手机：“是……是有点。老师，这事儿……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等您来了，见面我再跟您细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
然后传来王平安低沉的笑声，带着了然。“呵……是不是跟小道士有关？”
欧阳自奋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目光再次落在李道一身上。
李道一依旧闭着眼，呼吸均匀悠长，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欧阳自奋心里那点不服气，被一种更强烈的荒谬感冲散了。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声音闷闷的：“……是。老师，您猜得真准。”
“行。那就见面聊。” 王平安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干脆，“航班信息晚点发你。帮我向周院长他们问个好。挂了。”
“好的老师——”
电话挂断了。
欧阳自奋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没动。
他低头看看挂断的电话，又看看仍在打坐的李道一。
脑子里全是“三天”、“王老师”、“绝对不可能”、“李道一”这几个词在打架。
“喂。” 他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
李道一没动。
“我老师……王老，” 欧阳自奋的声音有点干涩，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调子，“刚打电话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这个事实。
“他说……三天内找我。” 欧阳自奋看着李道一，眼神复杂，“还真是……三天。”
他特意加重了“三天”两个字。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李道一身上投下清晰的轮廓。光尘在他周身浮动。
几秒钟后。
李道一的眼皮似乎都没抬一下，只是嘴唇微动。
声音很轻，很平，像拂过水面的风。
“听到了。”
三个字。
再无下文。
仿佛刚才那精准得吓人的拆字预测，从未发生过。
欧阳自奋张了张嘴。
他想问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算出来的？那字里到底藏着什么？
支配这个世界运行的，除了科学之外，是不是还真的有所谓玄学？
可看着李道一那副安之若素的样子，所有话都堵在嗓子眼。
他最终什么也没问。
只是默默地把手机塞回了裤兜。
走回屋子里，走到自己那张抄写《道德经》的桌子前，一屁股坐下。
拿起毛笔。
笔尖悬在砚台上空，墨汁欲滴。
他看着白纸，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三天……”
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带着点挫败，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服气。
笔尖终于落下。
在雪白的宣纸上，重重地写下一个字。
“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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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上午。
淮江省，合川国际机场。
初夏的日头己经有些烈了，明晃晃地照着航站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刺眼的光。
国际到达厅外的通道旁。
省卫生厅厅长杨春华穿着得体的浅灰色套装，站在遮阳棚的阴影下。她不时抬腕看看时间，姿态沉稳，但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她旁边站着淮江省人民医院院长周克勤。
周院长比杨春华显得紧张得多。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掏出手帕，小心地按了按。
今天要接待的，可不是一般人物。王老亲自带队，还有一帮子国际顶尖的精神医学权威。
人民医院在淮江省当然大名鼎鼎，但和即将来访的团队相比，就有点不够看了。
全是大人物。
李道一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
他今天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棉布对襟褂子，脚上一双黑布鞋。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目光平静地看着出口通道。
人来人往的喧嚣，似乎都被他隔绝在外，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场。
欧阳自奋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站在李道一身侧半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身体微微绷着。
眼睛时不时瞟向出口，又飞快地扫一眼身旁的李道一。
三天前测字的情景，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今天特意穿了崭新的白大褂，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努力想展现出精神的专业形象。
“王老的航班，准点吧？” 周克勤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看向杨春华。
“信息显示准点落地了。” 杨春华声音平稳，“应该快出来了。”
话音刚落。
出口通道开始有旅客推着行李车陆续走出。
紧接着，一行人出现在通道口。
为首的老者，正是王平安教授。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精神矍铄，步履稳健，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但眼神依旧锐利明亮。
他身后跟着五个人。
气质迥异，三个欧美白人，其中一位女士。
还有两个亚洲人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