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刚勇没搭理他，拿起旁边另一把看起来更沉一点的玩具气枪。
他掂量了一下，检查了枪机，动作干净利落。然后他稳稳站定，举枪，瞄准。
姿势极其标准，如同教科书。眼神锐利如鹰隼。
“啪！”
一声轻微的脆响。最顶端一排的一个红色气球应声爆裂。
摊主叼着烟卷的嘴顿了一下。
“啪！”“啪！”“啪！”
罗刚勇的手稳得可怕。扣动扳机的频率不快，但每一次枪响，必然伴随着一个气球的爆裂。
他像一台精密的机器，移动枪口，锁定目标，击发。
动作没有丝毫多余。
从最顶端开始，一排排气球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挨个炸开。红、蓝、黄、绿……色彩缤纷的碎片纷纷扬扬落下。
摊主嘴里的烟卷不知何时忘了吸，烟灰积了老长。
他脸上的轻蔑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震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
十发。二十发。五十发……罗刚勇没有丝毫停顿。
摊位上方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片消失。
奖品规则是：连续命中，无需续费。罗刚勇显然没打算给摊主任何“续费”的机会。
“啪！”
最后一颗黄色气球炸开，碎片飘落。
整整一百个气球，无一幸免。绒布板上只剩下孤零零的挂钩。
摊主嘴里的烟卷终于掉了下来，滚烫的烟头正好落在他脚背上。
“嗷——！”杀猪般的惨叫响起。摊主猛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脚背，脸上疼得扭曲。
李道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弯腰捡起地上还在冒烟的烟头，走到旁边的垃圾桶旁，手指一捻，将火头捻灭，然后扔了进去。
动作自然流畅。
罗刚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轻轻放下玩具枪，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转身，走到黄铁峰面前，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平稳，只有周围几人能听清：“报告首长，任务完成。请指示。”
黄铁峰满意地拍了拍罗刚勇厚实的肩膀，力道很大：“好小子！行啊！”
他转头，带着几分炫耀对李道一说，“瞧见没？小罗！当年全军大比武，射击项目，唯一的一个满分！格斗项目，也是唯一一个满分！真正的兵王！”
罗刚勇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转向李道一，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审视，有凝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意。
他想起之前在停车场短暂的交手，自己那势在必得的一撞，如同撞在滑不留手的泥鳅上，瞬间就被带偏了劲道。
这个年轻道士，深不可测。他沉默了一下，低声对黄铁峰补充道：“首长，这位小道长……功夫不弱。不在我之下。”
黄铁峰闻言，花白的眉毛惊讶地挑得老高，上下打量着李道一，似乎想从他清瘦的身板里看出点门道。
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着李道一的另一侧肩膀：“哈哈哈！行！老头子我信！神医嘛！能把人从阎王殿拉回来，自然最懂人体的筋筋骨骨！他格斗强？老头子我一点不奇怪！哈哈哈！”
笑声爽朗，带着点“自家孩子有出息”的得意。
那边，摊主总算扑灭了脚背上的火星，疼得龇牙咧嘴，但看着空空如也的绒布板，再看看奖品架上那只最大的熊猫玩偶，脸比苦瓜还难看。
他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万分不舍地将那只半人高的黑白熊猫玩偶抱了下来，递给罗刚勇。
罗刚勇没接，目光看向黄铁峰。
黄铁峰朝旁边那个眼圈还红着、巴巴望着熊猫玩偶的小男孩努了努嘴。
罗刚勇会意，抱着那只巨大的熊猫玩偶，走到小男孩面前。
这个平日里钢铁般冷硬的汉子，此刻动作却显得有些笨拙和生硬。
他蹲下身，将熊猫玩偶塞进小男孩怀里。玩偶几乎把小男孩整个上半身都挡住了。
小男孩愣住了，抱着几乎和他一样高的玩偶，小嘴微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眼圈变得更红。
“谢……谢谢叔叔……”小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惊喜。
黄铁峰笑眯眯地踱步过来，故意板着脸：“小家伙，谢他干嘛？是他打下来的没错，可要没老头子我让他打，你能拿到吗？你怎么不谢谢我？”
小男孩抱着大熊猫，仰起小脸看着黄铁峰，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孩童特有的狡黠和认真：“我知道！爷爷您才是幕后功臣！”他脆生生地说。
“幕后功臣？”黄铁峰把这个词在嘴里咂摸了一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像一朵绽开的菊花。这西个字，精准地戳中了他心底最柔软、也最自豪的那根弦。
多少惊天动地的国之重器，多少划时代的科技突破，都是他和无数像他这样的人，在“幕后”默默付出，呕心沥血。这声“幕后功臣”从孩子嘴里说出来，如此纯粹，如此珍贵。
他忍不住开怀大笑，笑声洪亮，带着由衷的喜悦：“哈哈哈哈！好！说得好！小家伙有眼光！拿着玩去吧！哈哈哈！”
小男孩开心极了，抱着巨大的熊猫玩偶，朝黄铁峰和李道一他们鞠了个躬，欢快地跑开了，边跑边喊：“妈妈！妈妈！我赢了，大熊猫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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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金辉洒满游乐场，将人影拉得很长。喧嚣了一天的游客渐渐稀少。
黄铁峰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满足后的平静。他看了看腕上那块老旧的军用手表，抬头望向远方。
“行了，玩痛快了！”黄铁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时间到了，老头子我得走了。飞机不等人,敌人更不会等！”
一行人默默陪着黄铁峰走向游乐场出口。气氛变得有些沉静。
游乐场门口，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早己等候多时。罗刚勇提前一步，拉开了后座车门。
黄铁峰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落在李道一身上。
他脸上的皱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深刻，眼神却异常明亮。他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上前一步，给了李道一一个结结实实、充满力量的大拥抱。